澳大利亞公佈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的國防改革,以應對正在變化的地緣政治。專家認為,澳大利亞此次強化海空軍的計劃展現其國防自主的企圖,積極地加入印太地區的民主陣營,以共同應對中國崛起所帶來的威脅。
重新定義國防目標
澳大利亞政府4月24日公佈一份《國防戰略評估》(Defense Strategic Review)報告,內容包括澳大利亞國防軍(Australian Defence Force)正在製定新的國防策略,從“防禦型”變為“進攻型”,以應對正在變化的地緣政治。整篇評估中,直接提及中國 9 次。
報告指出:“中國的軍事擴張目前是二戰結束以來規模最大且最具野心的國際威脅。這種軍事擴張是在沒有透明度的情況下發生,北京也未向印太地區國家說清楚其戰略意圖。”
英國廣播公司(BBC)指出,澳大利亞這份戰略檢討報告的目的是應對來自中國日益增長的軍事威脅。
澳大利亞堪培拉大學審議民主與全球治理中心研究員羅立佳(Li-chia Lo)對美國之音表示,在此次報告出來之前,澳大利亞的國防目標基本上是圍繞著防止澳大利亞被入侵;到了911事件之後,國防目標轉為“反恐戰爭”。在國際上的軍事介入上,也大多跟隨美國,派軍前往不同國家執行任務。他認為,這次的報告幾乎是重新定義澳大利亞的國防目標,因為任何區域(尤其是印太地區)爆發的軍事衝突都會嚴重影響澳大利亞安全,所以新的國防戰略以“危及國家整體利益的威脅”為對象,以維護區域現有秩序和安全為目標、提升國防實力來嚇阻可能改變區域平衡的威脅。
羅立佳說: “從維護國家整體利益的作法出發,澳洲(澳大利亞)改變以陸軍向外派兵為做法的方針,放眼空中和海洋,從這兩方面建立起澳洲的防護網,強化海軍並引進長程飛彈。”
羅立佳指出,雖然該報告中並未出現“台灣”,“南中國海”也僅出現過一次,但在報告的第27頁放了一張以澳大利亞為中心的印太地區地圖,表達執政的工黨在這份報告中所展現的企圖心已經涵蓋整個印太地區。
印太戰略學者、台灣國策研究院資深顧問陳文甲認為,中國成為印太地區地緣政治上最大的挑戰,其不透明的軍事政策以及侵略性的擴張已經導致區域內情勢的緊張,引起澳大利亞極度地警戒,無法因地處南半球而作壁上觀。
他對美國之音說: “看來澳洲已經揚棄過去自掃門前雪的地緣政治觀點,選擇加入印太方,以共同應對中國崛起所帶來的威脅。面對中國當前從東海(東中國海)、台海到南海(南中國海)的武力威脅,澳洲正在積極與美國等盟國合作,形成新的防衛體系,同時在最新的防衛政策方向上繼續強化與盟國合作,以維護印太地區的和平與穩定。”
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副研究員黃惠華在接受美國之音的採訪時表示,這份報告提到在澳大利亞北部軍事基地和海軍基地的擴建和改造,這將有利於澳大利亞、美國的軍力投射從南太平洋擴及其他海域,包括南中國海。在整個印太地區之內,澳大利亞要打造一支可以獨立行動的快速反應部隊,與美國、盟國聯合行動,這對日本的防衛也有補位作用。
黃惠華說:“對日本而言,澳洲扮演彌補日本自衛隊行動受限之能力的角色。萬一未來東海(東中國海)或者台海爆發衝突時,澳洲‘快速反應'部隊的行動對美日同盟很重要。對澳洲而言,與位於東北亞的日本進行軍事合作,為澳洲擴大印太地區影響力,打開了一個機會之門。”
黃惠華認為,這份報告顯示澳大利亞在印太安全的角色將更加重要,而澳大利亞必須面對美中對峙之下的戰略選擇。
美中之間的戰略選擇
澳大利亞外交部長黃英賢(Penny Wong)4月16日在全國記者俱樂部發表她今年的第一次重要講話。她表示,印太地區不應淪為美國和中國之間的二元競爭(binary competition)場域,不應由某一個單一大國主宰。她說,澳大利亞希望與包括東南亞在內的其他中型國家合作,以遏制來自區域以外的侵略。
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副研究員黃惠華認為,澳大利亞不得不在與美國與中國之間做出戰略選擇,因此澳大利亞調整軍事政策,加強國家安全體系作用,由此可看出美國與澳大利亞的戰略利益有高度重迭性。
黃惠華說:“澳洲外交部長黃英賢不願談論戰略選擇的情況,因為這不是兩個國家的選擇,而是‘民主與專制'之間的意識型態的選擇。”
印太戰略學者陳文甲認為,這份報告說明澳大利亞避開在美中之間的戰略選擇,強調與區域內盟友的安全合作,以應對迫在眼前的區域安全問題。
他說: “澳洲作為印太地區的主要國家之一,未來在印太地區的安全合作中可以採取加強與印度、日本、東盟國家等區域國家的合作,以建立一個有效的多邊安全機制。這樣的機制可以提高區域國家之間的信任,並共同應對安全挑戰。”
陳文甲認為,澳大利亞與日本一樣,逐漸邁向更多的戰略自主。
澳中關係專家羅立佳表示,美中對抗是這份報告的大背景,中國軍事實力的擴張是區域不穩定的威脅,但美國不再是單極強權,區域安全無法僅倚賴美國。澳大利亞此次強化海空軍的計劃,就展現出國防自主的企圖。
羅立佳說: “核心概念是‘威脅'和‘嚇阻',就是用嚇阻來降低威脅可能帶來的風險。對應到現任工黨的印太外交政策,就是在維持現狀的同時,透過嚇阻,尤其是建立在盟友國防獨立性為前提的共同嚇阻,來確保區域的權力平衡與和平。”
羅立佳指出,這也是工黨政府先是延續前任莫里森政府簽訂的澳英美三方安全同盟(AUKUS),又進一步落實未來三十年核潛艇的合作方案之後,在短時間內再推出國防戰略檢討報告的原因。他認為,澳大利亞這些動作確實能吸引價值相近的盟友以維持現狀,但就長期而言,很容易陷入軍備競賽的陷阱。
強化武器時亦應清楚定義“威脅”
澳大利亞的最新國防改革計劃將把澳大利亞軍隊的攻擊能力從目前的僅有40公里距離,一舉擴大到攻擊500多公里以外目標的能力,並將重點從陸基裝甲武力轉移到“遠程攻擊能力,使用澳大利亞自製彈藥,並達到自給自足目標”。
澳大利亞國防工業部長康洛伊(Pat Conroy)4月24日表示,增加遠程攻擊能力“是為了讓澳大利亞軍隊擁有未來所需的火力和機動性,以應對一切可能的攻擊”。
台灣國際戰略學會副研究員黃惠華表示,以前澳大利亞因為地理位置的關係較為安逸,但是現在許多國家擁有遠程且具有精準打擊能力的導彈,促使澳中在近幾年更加重視與國安相關的科技研發。
她說:“澳洲國防科技研發政策具有與中俄進行軍備競賽、軍事平衡的戰略意圖,中國或者俄羅斯面臨的軍備競賽對象,不只是美國,而是美國背後的強大的印太戰略大聯盟國家。”
黃惠華指出,報告的重點之一是“國防領域新科技的研發與使用創造機會”,包括與美國共同開發高超音速武器,美澳2020年12月簽署了一項關於高超音速巡航導彈實驗樣品開發與測試合作的協議,以及2021年澳英美三方安全同盟以軍事科技轉移為目的而成軍,美澳聯合開發的高超音速巡航導彈都在開發計劃之內,未來將看到澳大利亞更多的國防實力提升。
澳大利亞堪培拉大學審議民主與全球治理中心研究員羅立佳表示,根據這份報告,建立導彈系統的目標,尤其是遠程導彈系統,是類似澳英美三方安全同盟的做法,與盟國合作,早期先購買武器,接著通過盟國提供經驗、知識和技術、資源和人才,在澳大利亞本地製造,從根本上提升澳大利亞的國防實力、科研技術的能力和厚植人才庫。他指出,這些目標受到肯定,但澳大利亞是否有足夠的時間、預算和人力,在急迫的步調之下完成這項任務,會是重要的關鍵。
羅立佳說: “目前的規劃是希望在10年內可看到初步成果,但這樣的步調似乎趕不上中國軍事實力擴張的速度。面對這樣的處境,現任政府所提出的方案,究竟只是紙上談兵?還是希望透過這份報告,更加強化威脅的迫切性,從而加速提升國防實力的進程?”
羅立佳認為,問題出在現任政府對於“威脅”的定義不夠清楚,以“嚇阻”為手段,卻避而不談真正應戰所需的準備和意志。他強調,沒有應戰決心,嚇阻也就沒有效果。澳大利亞總理承諾將在兩年後推出新的報告,希望屆時對於“威脅”有明確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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