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以色列和巴勒斯坦激進組織哈馬斯衝突爆發以來,以色列駐華使館努力利用中國社群媒體平台微博來爭取中國民眾的支持,但收效甚微。不少中國網友將以色列批作“納粹”、“魔鬼”和“恐怖主義”,甚至為哈馬斯和希特勒的暴行叫好。面對如潮的惡意攻擊,以色列駐華使館微博帳號只好開啟評論精選和一鍵防護功能。
以色列遭到哈馬斯突襲後,不僅針對加薩的哈馬斯發動了軍事反擊,同時也在國際社會上尋求更多外交和道義上的支持,而中國也是以色列爭取的對象之一。
經美國之音統計,擁有2400萬粉絲的以色列駐華使館的微博帳戶自10月7日以來已發布了近百條博文,試圖運用鮮活的個人故事和圖片揭示哈馬斯對婦女、兒童等無辜平民犯下的暴行,包括展示燒焦嬰兒的屍體、本來在籌辦婚禮的年輕情侶Maya(23歲)和Eliran(24歲)的合照、中彈後仍堅持救助數名音樂節參加者的亞尼夫·薩魯迪(Yaniv Sarudi)的英勇事蹟等等。
「簡體中文區」網友反以情緒高漲,或與官方引導有關
疑似由於收到的謾罵式的評論數量過多,以色列駐華使館的不少博文都開通了「評論精選」或「一鍵防護”模式。一鍵防護指的是7天內將不接收未關注人的私信,未關注人將無法評論,未關注人的轉發記錄將不會展示在轉發清單中。
以色列駐成都和駐廣州總領事館的微博帳號尚未開通評論精選,評論區被“英雄的哈馬斯、加油!”、“希特勒英明”、“去猶還得是阿道夫”等仇恨言論所刷屏,不少人將微博頭像換成中間嵌入納粹卐字符號的以色列國旗。
偶爾有人表示支持以色列、指責哈馬斯是恐怖分子,就激起其他網友的群起攻之:「死了的以色列人才是好以色列人」、「美國支持以色列,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
美國之音無法獨立證實攻擊以色列駐華使館的微博帳號中有多少為中國政府工作。截至發稿,以色列駐華使館未回覆美國之音的採訪查詢。
前微博審查員、中國數位時代編輯劉力朋(Eric Liu)告訴美國之音,「以色列最近收到的評論更多了,那就是很直白的仇恨內容,反猶的,應該是他們自己主動關掉的。說什麼'希特勒殺少了'、開毒氣室焚屍爐的玩笑…這種的以色列使館肯定會採取行動。”
以色列駐華使館還發布了中國以色列混血女生Noa在參加和平音樂節時被哈馬斯劫走的視頻,“她是女兒、是姐妹,也是朋友。”這篇帖子有近三千轉發,但很多人將矛頭指向Noa 的母親李春紅,指責她「碰瓷」中國人。
李春紅在接受中國媒體鳳凰新聞採訪時澄清自己現在是以色列國籍,Noa也出生在以色列,「難道就說(是)以色列籍,你們中國人就不可以幫助我嗎?我覺得幫助人是人人的義務。」這句話掀起軒然大波,中國網友批評李春紅是依靠公費留學後背叛祖國的“女漢姦”,必須交給哈馬斯處置。
劉力朋認為,這些極端言論的大面積蔓延和官方對以哈衝突的態度不無關係,甚至有官方的導向,淹沒了許多溫和理性的聲音。
「更多的是一種聞風而動、聞到輿情搜過來了,相對而言是一種極端的聲音。溫和的聲音聽不到。大部分參與者是仇恨別人的慣犯,但是也是自發的,或者說是(官方輿論)引導之下自發的。」他說。
中國官方在呼籲以哈衝突停火的同時拒絕明確譴責哈馬斯,並表示支持巴勒斯坦人民維護自身民族權利。中國外長王毅10月14日甚至指控以色列的反擊行動「已超越自衛範圍」。
上海退休教師、維權公民記者顧國平認為,這應該與中共長期以來對老百姓的「洗腦」有關。他告訴美國之音,「我不上微博、微信、QQ,這些都是中共控制下的反人類的洗腦的平台。由於受到了長期以來中共對老百姓的洗腦和控製網絡,很多微博用戶產生了人格分裂的不正常表述,顛倒正義和是非。”
顧國平甚至認為,中共和哈馬斯有許多相似之處。他說:「中共是個強盜、流氓組織,它也是個恐怖組織。哈馬斯是恐怖組織,它跟哈馬斯好;塔利班是恐怖組織,它也跟塔利班好;俄羅斯是個侵略,它跟侵略者好。它為什麼不跟文明國家好呢?我們有句俗話,'雞跟雞,狗配狗,烏龜配王八'。中共肯定去找流氓、野蠻的國家。我相信,通過這件事情,以色列人會認清中共。”
顧國平表示,「哈馬斯不代表巴勒斯坦人,就像中共不代表中國人。它們強暴了民意。它對我們老百姓一點都不好。中國人死了五個,被哈馬斯弄死,它們從來不管的。」他認為,以色列應該由此事件反思中共的本色和對華政策。
迄今為止,躋身「微博熱搜榜」上的話題大多涉及聲援巴勒斯坦、醜化以色列,例如「美籍猶太裔學者稱應為巴勒斯坦人哭泣」、「聯合國稱以色列可能構成國際犯罪」、「中國政府緊急向巴勒斯坦提供人道援助」、「巴勒斯坦人的生存誰來關心」、「以色列警察闖入直播稱要將加沙化為灰燼」、「以色列議員籲籲使用末日武器」等等。
劉力朋介紹說,微博審查員會有日常操作手冊,通常需要刪除外國駐華使館下的仇恨內容,但是重大輿情事件可能會收到網信辦、國信辦的指令,會使用不同的標準:“官方的導向已經非常非常明確了,所以網上輿論才有這麼明顯的傾向性,肯定是全方位的宣傳機器全開的狀態,才能引導成這樣。” “敵人的朋友就是敵人”,美英法德
微博均遭圍攻,伊朗被力挺
美國總統喬·拜登(Joe Biden)星期三(10月18日)抵達特拉維夫訪問,並且表示他的團隊提供的有關加沙醫院遭到襲擊的“數據”證明可以證明攻擊與以色列無關。
美國駐華大使館每天發布多條微博表達對以色列堅定不移的支持,遭到中國網友的謾罵和嘲諷:「美國對以色列最好的支持就是讓以色列在美國建國。 」 「美國對
印第安人進行種族清洗,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進行種族清洗,果然是辣脆(納粹)一家親。」「美國和以色列必須停止支持台獨疆獨港毒。」「感謝以色列為中國收回台灣提供全新的戰爭方案。 」「魔鬼永遠跟魔鬼在一起。美國和以色列會得到數不盡的911,直到徹底消失。」其他為以色列發聲的英國、德國等外國駐華使館和外交官的微博帳戶也遭到
炮轟,例如瑞士駐華大使白瑞誼(Jürg Burri)10月13日發文表示“向在由加沙發起的恐怖襲擊中遇難的受害者及家屬致以沉痛哀悼”,被評論罵作是“偽中立國”,“瑞士手錶我都不想帶了,生氣」並要求其「滾出中國平台」。
與美英等西方國家使館的微博帳戶被圍攻形成對比的是,伊朗使館的微博得到中國人的大力支持。伊朗被認為多年來向哈馬斯提供資金、武器等支持。伊朗外交部長侯賽因·阿米爾-阿卜杜拉希揚(Hossein Amir-Abdollahian)10月16日警告可能會對以色列採取「先發制人的」行動。擁有近六十萬粉絲的伊朗駐華大使館發布多篇微博指責以色列對巴勒斯坦人進行「種族滅絕」、「用致命砲擊在殺害記者」等等。
10月17日,加薩一家醫院遭到轟炸,造成數百人死亡。以色列和哈馬斯各執一詞,互相指責雙方應該對這次攻擊負責。以色列駐華使館在微博上公佈了以色列國防軍的評估分析,以方運用情報、作戰系統和空中鏡頭的交叉核對後發現毀壞醫院的是一枚來自伊斯蘭聖戰運動的火箭彈。伊朗駐華大使館則發布了多段加沙醫院的傷亡人員視頻,以及伊朗總統指責美國以色列的炸彈投向加沙醫院的評論,後者收到了中國網民一邊倒的支持。
劉力朋認為,微博網友在以巴議題上缺乏明確、堅定的是非觀念,對巴勒斯坦的支持也會以時勢、利益關係而改變。「他們並不是說我們就是站巴勒斯坦,也許明天又仇恨巴勒斯坦,因為他們信仰伊斯蘭教。他們都是泛泛而談,根本不在乎巴勒斯坦死活,仇恨以色列人、仇恨猶太人才是核心。」劉力朋說。
美國媒體《外交學者》(The Diplomat)13日刊發署名為木春山(Mu Chunshan,音譯)的北京媒體人的文章指出,在過去的20年裡,他從未見過這麼多中國人對巴以衝突如此感興趣。
他指出,在以色列駐華使館微博帳號下方的中國網友缺乏基礎知識。中國民族主義者的許多評論將哈馬斯對以色列的攻擊與中國抵抗日本的侵略相提並論。還有一些中國網友分不清哈馬斯和巴勒斯坦。甚至有人認為,以色列以前的所有土地都是巴勒斯坦人,以色列人只是外國移民。
木春山分析背後的原因指出,許多中國人將互聯網上關於國際問題的討論視為國內問題的隱喻;中國人普遍缺乏對二戰歐洲戰區的“深入教育”,往往只強調抗日戰爭,大多數人並不了解猶太人和中東的歷史;很多中國人不懂外語,一輩子都不會遇到一個猶太人或阿拉伯人,很容易被網路上的陰謀論洗腦。
木春山認為,還有一個因素在於,許多中國人認為,如果以色列崩潰,美國在中東的影響力將徹底結束,因此他們毫不猶豫地支持哈馬斯。“畢竟,美國是以色列最大的支持者,所以許多中國人自動認為他們應該站在對立面,無論對立面的立場是什麼。”
極端民族主義和仇恨教育的一部分?
在網路上被譴責的不僅是以色列人。被困在以色列、不斷在網路上求援的中國公民也遭到中國網友的譴責。等待他們的不是北京派出的專機,而是同胞們「不要給祖國添麻煩」的諦諦。
前微博審查員、中國數位時代編輯劉力朋認為這可能中國極端民族主義教育和仇恨教育的一部分。
他說:「這種都是仇恨攻勢的一部分,鼓吹這麼極端的民族主義,但是自己的人不管。如果真是自洽的民族主義,最起碼要救自己的人吧?」劉力朋不解地說, 「中國使館的電話永遠是打不通的,很多網民知道中國這種統治只是把你當人礦、當韭菜,而不是一個公民。就是一種比爛,你得比我慘才行,我不能比一個半中國血統的外國人還慘。」
不過,值得指出的是,在中國防火牆管制之外的X(前身是推特)平台上,以色列駐華使館的海外帳號發布了和微博上一樣的內容,收到許多理解和支持的聲音:
“今日質疑網@jinrizhiyi:我們支持以色列等民主國家團結起來,全力以赴殲滅、剷除恐怖組織—哈馬斯以及背後中共、俄羅斯邪惡集團!” “沈良
慶二世@shenliangqing2:支持你們用地獄之火狠狠揍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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