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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裝置藝術回顧碼頭工潮10周年 有壓迫有反抗新形勢下思考抗爭新模式


參與2013年葵涌貨櫃碼頭罷工行動的前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陳欽和(左)及現任會長黎馬建。(美國之音湯惠芸)
參與2013年葵涌貨櫃碼頭罷工行動的前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陳欽和(左)及現任會長黎馬建。(美國之音湯惠芸)

2013年3月底數百名葵涌貨櫃碼頭外判工人,不滿工作環境惡劣,多年來被資方減薪、凍薪,蘊釀多年的怒火一夕間爆發成持續40日的罷工行動,並得到社會各界的聲援成為全民運動,也是香港戰後歷時最長的一次工潮,最終與資方達成加薪接近一成的協議。事隔10年,多名曾經參與工潮的碼頭工會領袖,以裝置藝術的形式回顧當年的工潮,希望社會繼續關注工業安全及勞工福利。有前工會領袖表示,有壓迫就會有反抗,國安法新形勢下的香港,勞工界應思考新的抗爭模式。

香港裝置藝術回顧碼頭工潮10周年 有壓迫有反抗新形勢下思考抗爭新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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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3月28日,和黃集團旗下位於葵青區的香港國際貨櫃碼(簡稱HIT)爆發嚴重工業行動,數百名外判工人不滿由1997年起薪酬有減無加,當年部份碼頭工人連續工作24小時的薪金只有1,300港元(接近170美元),較16年前、即是1997年的1,480港元(接近190美元)減少13%,蘊釀十多年的怒火一夕間爆發成持續40日的罷工行動。

裝置藝術回顧碼頭工潮10周年

罷工前夕,碼頭工人在社交平台建立“碼頭的辛酸”專頁,邀請傳媒採訪碼頭工人惡劣的工作環境,引起社會極大迴響。2013年3月初,外判工人要求外判商加薪23%,最終談判破裂,約400名工人3月28日開始參與罷工行動,佔領碼頭葵涌貨櫃碼頭要塞,並得到社會各界的聲援成為全民運動,也是香港戰後歷時最長的一次工潮。

參與2013年碼頭工潮的時任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陳欽和。(美國之音湯惠芸)
參與2013年碼頭工潮的時任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陳欽和。(美國之音湯惠芸)

事隔10年,當年參與罷工行動的兩名工會領袖,時任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陳欽和、人稱“阿陳”,以及現任會長黎馬建、人稱“黎馬”,在今年3月初開始發起名為《再被看見:碼頭工潮40晝夜十周年主題佈置》,以裝置藝術的形式回顧當年的工潮。

陳欽和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碼頭工潮爆發10年來,香港的工業傷亡意外有增無減,包括去年7月底男團Mirror演唱會塌屏幕事故,導致舞蹈員重傷;安達臣道地盤塌天秤奪命工業意外等,希望社會繼續關注工業安全及勞工福利。

陳欽和說:“近來香港疫情那個加薪率是非常之低,同通漲是跟不上的,我們有見及此就搞這個裝置(藝術),即是一來就回顧(碼頭工潮十周年),即是說我們工人應該繼續爭取本身應有的權益,另外提醒各界都要關注職安健、職業安全的保障,這個是我們的原意來的。”

撐到底”象徵罷工工人決心爭取尊嚴

陳欽和表示,當年罷工的口號“撐到底、撐到落海底﹗”代表罷工工人堅持到底,爭取尊嚴的決心,尤其是面對外判商談判破裂時,對工人的不尊重,令參與罷工的碼頭工人更決心團結起來,堅持到底。

陳欽和說:“第二句(口號)就是‘為尊嚴、撐到底﹗’即是兩件事情,你(外判商)不單不加工資,還語帶恐嚇‘問候’(辱罵)人家(工人)的家人,這個是很不應該,所以更加激起我們(碼頭工人)的義憤。為甚麼會(罷工)40日呢,因為與其這樣做下去都沒有意思的,倒不如放手一搏,這個就是其中一個受壓迫最深的外判商(所屬工人)他們的心聲,縱使外判商出盡”法寶”(手段),甚麼你進去(開工)即刻加你1千元、兩千元津貼,都沒有人理啋它們,這個就等如說是為甚麼我這麼大感受呢,因為他們(罷工工人)確實是互相支持,是相當堅實。”

陳欽和回憶當年罷工40日,主要都是“瞓街”(路宿街頭)爭取,包括在葵涌貨櫃碼頭,以及到中環HIT的母公司長江集團中心外“瞓街”,這次工業行動亦得到社會各界響應,罷工基金籌得接近900萬港元(超過115萬美元);有學生團體發起苦行運動;有社運團體到貨櫃碼頭捐贈食物及雨衣等物資;也有市民到碼頭為罷工工人打氣等。

碼頭“不人道”工作環境令民情激憤

當年任職“機手”的現任香港碼頭業職工會會長黎馬建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當年的罷工行動得到社會各界支持,主要由於市民對碼頭工作的“不人道”工作環境深表同情,例如操作吊機的工人(機手)要長時間在一個狹窄的操作座位上工作,每次輪更的工作時間長達12小時,期間吃飯甚至大小便都在狹窄的駕駛室內進行,令市民嘩然。

香港碼頭工潮領袖講解機手不人道工作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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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馬建說:“一些很不人道、或者沒甚麼尊嚴,在上面(工作)要大小二便都在那個駕駛室裡面操作的,所以就是說當時外界當知道這件事之後,他們說這些那麼不人道、不尊嚴的事情,都會發生在這個(葵涌貨櫃)碼頭的範圍裡面,那些‘機手’是這樣操作,所以有些當時的市民都會覺得很激憤,可以這樣說,所以當這些事件愈來愈曝光的時候,他(市民)會看到一個碼頭集團、那時候的‘李氏集團’(意思指屬於李嘉誠的企業),就會(思考)怎樣繼續去支持一些罷工的工人,或者一些支援的行為、捐一些物資。”

半杯水慘勝非常不簡單

當年參與罷工的碼頭工人希望爭取超過20%的加薪幅度,經過40日罷工的爭取,最終與資方達成9.8%的加薪協議結束工業行動,工會形容是“半杯水勝利”,黎馬建則形容是”慘勝”。

碼頭工潮40晝夜 裝置藝術回顧罷工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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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馬建說:“其實最後一個(談判)主持人都是和黃碼頭公司而已,其實它們才有一個落實的‘話事(決定)權’,外判商只是一個‘公仔’而已、一個‘扯線公仔(傀儡)’,它說要加多少(工資)、即是碼頭(公司)要加多少你(外判商)就要落實的,所以你說‘半杯水(勝利)’我都說只是一個工資裡面落實了(加薪)9.8%、(預期加幅)的一半,但是我們要求很多一些福利,或者是一些人權的事項,其實當時它們(資方)沒有實際去回應我們的,只是在工資裡面落實(加薪) 9.8%而已,所以我們都是這‘半杯水’,叫做‘慘勝’吧,我可以這樣說。”

陳欽和則表示,“半杯水勝利”不單是最終的加薪幅度只有工人預期的一半,在法律上也爭取不到工人的集體談判權,不過,往後資方逐年的加薪幅度開始追上通漲,他形容罷工爭取的成果是“非常不簡單”。

陳欽和說:“‘半桶水’還是‘半桶水’,但是經過了(加薪) 9.8%之後,第二年(2014年)HIT那個行政主動加薪10.01%,即是兩年之內瞓(睡)了40日街,跟著兩年之內就回到那個(加薪)的差額,之後那幾年都是按香港的通漲率去加(薪),所以(日薪)從1千4百多(接近190美元),跌下去1千多(約130美元),到現在1千9百多(超過240美元),這個過程是非常之不簡單。”

前職工盟幹事麥德正表示,有壓迫就會有反抗,國安法新形勢下的香港勞工界應思考新的抗爭模式。(美國之音湯惠芸)
前職工盟幹事麥德正表示,有壓迫就會有反抗,國安法新形勢下的香港勞工界應思考新的抗爭模式。(美國之音湯惠芸)

香港社會對財團壟斷一種反抗

碼頭職工會是已經解散的職工盟旗下的一個屬會,2013年醞釀罷工期間,工會多次與職工盟商討對策,時任秘書長李卓人連日走上前線支援罷工工人。時任職工盟幹事麥德正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碼頭工潮能夠堅持40日,並且得到社會各界支持,他認為是整個社會對財團壟斷的一種反抗。

麥德正說:“市民對這件事情(財團壟斷)的反抗,就化為支持碼頭工人的(罷工)行動,譬如捐款、捐物資;有些大型的遊行、動員,或者有些市民會自發跑去杯葛百佳(超市)、杯葛那些大財團的生意,杯葛它那些企業,即是罷工40日跟這些支援、士氣,即是整個社會的氣氛是有關的,碼頭工人當然是主角,因為他們達不到他們那個談判目標,他們都不會停止罷工的,亦都是反映其實那個財團是很惡劣。”

國安法下Foodpanda送遞員”無大台”罷工

過去10年香港的社會及政治環境發生巨大變化,尤其是2019年爆發史無前例的反修例運動大型街頭抗爭後,2020年6月30日北京直接在香港實施《港版國安法》,2021年職工盟、教協等工會及公民社會組織在壓力下相繼宣佈解散。

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過去兩、3年香港的工運及社運處於沉寂,較大型的工業行動是外賣平台Foodpanda送遞員多次發起罷工行動要求加薪。

麥德正表示,Foodpanda送遞員是一種“自僱者”的罷工,他們的罷工行動與全職受僱人士有所不同,可以是一種較為機動及“無大台”(沒有中央組織領導)的方式進行。

麥德正說:“‘自僱者’去進行罷工,相對有時是比較容易,即是我是‘自僱者’我不‘開工(工作)’就不‘開工’吧,我又不怕你(Foodpanda)開除,另外,就是因為他們(送遞員)都是靠數碼平台,外賣員之間都是鬆散又要團結罷工,所以他們就無所謂‘大台’(中央組織者),另外,就是他們那個開工(工作)生活都是靠手機聯絡,跟一些同業都是手機聯絡,外賣員之間會建立一些群組去互助那樣,這些是有他(們)的行業特性的,所以Foodpanda(送遞員罷工)是有所謂沒工會的情況底下、‘無大台’的情況底下,都有那個團結罷工的方法。”

2013年4月底,參與碼頭罷工的工人,在T恤背後寫上”為尊嚴、撐到底”的罷工口號。(美國之音湯惠芸)
2013年4月底,參與碼頭罷工的工人,在T恤背後寫上”為尊嚴、撐到底”的罷工口號。(美國之音湯惠芸)

有壓迫就有反抗 工運未來不悲觀

記者問及,在職工盟等大型工會解散後,前民陣成員組織婦女勞工協會3月初發起婦女節遊行,在壓力下臨時宣佈取消,事件對於香港工運的未來有何影響﹖

麥德正表示,爭取勞工權益最主要的行動不是遊行集會,他以碼頭罷工的經驗為例,最主要的成功因素是“罷工”,他又認為有壓迫就會有反抗,國安法新形勢下的香港,勞工界應思考新的抗爭模式,他對工運的未來不會感到悲觀。

麥德正說:“始終罷工就真的是‘唔開工’(不工作)就最重要,我相信將來的法例有沒有說‘迫人去開工’的呢﹖而且就算有一條‘迫人開工’的法例,到底是用甚麼手段呢﹖我就看不到了,所以我對於罷工是一個抗爭的手段,是仍然可以用的,最重要大家是能夠團結,即是在一些很極端的情況之下,可以進行到罷工,當然罷工是一種手段,不是每次都要搞到完全不工作),有其他的施壓方法,是些甚麼方法呢﹖我覺得是整個香港的勞工階層要思考的事情,因為在一個全新的社會形勢底下,就要思考一些全新的東西了,但是我自己對於工人抗爭是不悲觀的,因為有壓迫就會有反抗的了,暫時叫做沉寂是因為未有一種新的、其他的反抗的模式出現。”

當年參與碼頭罷工的陳欽和則表示,目前難以預計香港工運未來的走向,但是他認同壓迫愈大反抗會愈大,到了臨界點就會爆發。

陳欽和說:“好比當年我們(碼頭工人)工資不見了20%,它(外判商)硬是不加、硬是不加的話,始終‘壓力煲(鍋)’愈壓就愈緊,愈壓愈緊始終有個臨界點,它是會爆的,規模多少、是那個工種,我很難估計,但這個是人之常情,有壓迫就懂得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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