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倫比亞總統古斯塔沃‧佩特羅(Gustavo Petro)將於10月25日訪華,有消息顯示佩特羅急於與習近平主席討論的問題中,中資承包的波哥大地鐵項目成為中心議題,而北京當局二度表示對這個地方性而非國家問題不感興趣。觀察人士指出,如果哥方堅持己見,中企投資最大項目前途面臨不確定性,無疑將牽動哥倫比亞加入一帶一路倡議的進程。
據西班牙《國家報》(El Pais)報導,中方明確表示波哥大地鐵是中國企業與哥方之間的商業協議,不屬於中國政府的責任範圍。儘管哥倫比亞外交部堅持將地鐵問題列入本次會議議程,但中國政府再次表明習近平主席無意討論該問題, 這是中國第二次表明相關立場。
該報導引發廣泛關注後,中國駐哥倫比亞大使館消息人士告訴《時間報》(El Tiempo),該報導“是虛構的,只是想成為頭條新聞”,駐哥大使將不會在其社交網絡上做出任何額外聲明。
2019年10月,時任波哥大市長恩里克·佩納洛薩(Enrique peñalosa)以投標底價較其他公司低1,400萬美元,給予由“中國港灣建設公司”(CHEC)”與“西安市軌道交通集團”(Xi'an Rail Transit Group)組成的“波哥大地鐵公司”(Bogota Metro)承包權。同年11月簽約的“投建營一體化”模式特許經營項目合同總投資50億美元,特許經營期約28年。其中70%資金由哥倫比亞中央政府提供。
2021年8月,地鐵一號線項目開工。該項目是哥倫比亞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單體項目,項目總長23.96公里,包括16座車站,按照高架橋U型梁設計。波哥大地鐵線完工後,將成為繼該國第二大城麥德林(Medellin)後第二個擁有地鐵系統的城市。
關於第一條地鐵線應該建在地下還是高架的爭論,由於佩特羅總統堅持必須落地,現今已升級到國家會議討論的級別。讓事情變得更加複雜的是當地《星期》(Semana)週刊曝光包括電話錄音的證據表明,承建地鐵一號線的中國企業在2022年數度向波哥大現任市長克勞迪婭‧洛佩茲(Claudia Lopez Hernandez)的“綠色聯盟黨”(Alianza Verde)提供了總數大約240萬美元捐款,作為政黨的競選資金。
對此,哥倫比亞總檢察長辦公室於10月1日正式啟動調查,並擬傳喚洛佩茲市長接受質詢。由於波哥大市將在10月29日舉行市長選舉,也就佩特羅總統抵華訪問4天后,這使得地鐵問題變得高度敏感。
2023年3月30日,波哥大地鐵因未能交出最終設計而違約,波哥大市府給予一個月餘的緩衝期至5月9日,隨後每日將處以約43.6萬美元罰款。但洛佩茲市長在8月份參加波哥大地鐵正式動工儀式前,僅對該公司處以18.5億比索(44.5萬美元)或合同規定罰款的十分之一,因此受到各界的質疑和批評。
針對輿論質疑,波哥大地鐵發表聲明,強調“地鐵項目正常施工沒有延誤,並正履行與審計員和當地政府所簽訂合同中規定的義務”。
本屆市長候選人波哥大市議員卡洛斯·阿爾貝托·卡里略(Carlos Alberto Carillo)質疑,為什麼一號地鐵公司聲稱已經完成設計的67%,但二度延期都無法交出最終設計,而市政府又在罰款上違法給予折扣,為什麼如此慷慨?
由於佩特羅總統堅持地鐵一號線行經交通繁忙的市中心必須轉入地下,波哥大地鐵公司總經理列奧尼達·納爾瓦埃斯(Leonidas Narváez)和交通部之間就該地鐵路線是否採行部分地段地下化產生了新的分歧,並強調部分轉入地下可能產生的影響。
納爾瓦埃斯表示,回應總統要求由一家中國公司進行的研究結果表明,此類修改可能導致該項目延遲 6 年至2034年通車,成本增加約1,250億哥倫比亞比索。該經理建議,將省下的這些資源分配給將來的地鐵三號線會更有利。截至目前為止,波哥大地鐵一號線已經完成25%。
交通部長威廉·卡馬戈(William Carmago)回應這些說法時指出,雖然前波哥大市長佩納洛薩當年簽約時承諾5年內開通地鐵,但地鐵項目何時投入運營還不確定。關於波哥大第一條地鐵線應包括地下還是高架的爭議一直存在,這使得南美洲交通最為擁塞城市的重要交通項目增加了不確定性。
西班牙《國家報》的獨家報導曝光後,波哥大市長洛佩斯毫不猶豫地通過她的官方X賬戶(原推特)發聲。她在短信中寫著“波哥大地鐵受到尊重!”,讚許中國政府回應佩特羅總統的立場。
10月6日,佩特羅總統在下鄉舉行例行的“政府與人民”日活動時,再次主動提及地鐵一號線的一部分必須地下化,並強調他“尚未簽署任何文件”全面終止這個大型項目。總統進一步指稱,自從8年前他卸下波哥大市長職務以來,至今從未收到地鐵應該轉為高架的研究報告。
“我們還在等待,因為自從他們說地鐵不能地下化,還有一些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8年過去了,交通部長告訴我,他們還沒有向我們提出波哥大地鐵高架化相關的設計研究。”
作為地鐵最大融資來源的中央政府負責人,他完全有權終結該工程項目。而他所支持的波哥大市長候選人一旦當選是否將採取措施重新審議該合同,由其競選文宣看機率並不大。
儘管目前距佩特羅總統預定訪華還有兩週時間,總統府並未回應美國之音要求提供國事訪問議程的請求,但有一個明確的重要議題擺在桌面上:“一帶一路”倡議。
這個由習近平在2013年推出的戰略, 目前全球有146個國家參與, 拉丁美洲有 23 個國家加入該協議。哥倫比亞作為拉丁美洲第4大、南美洲第3大經濟體,自然是中國努力爭取的目標。
2019年,時任總統伊萬‧杜克(Ivan Duque)宣佈將提出對華合作戰略,而不是加入“一帶一路”,但該戰略最終因新冠疫情而受限。哥倫比亞新任駐華大使塞爾吉奧‧卡佈雷拉在接受《El Tiempo》採訪時表示,佩特羅總統政府的首要任務之一是“研究並看看能否在短時間內簽署該協議”。
據哥倫比亞風險分析(Colombia Risk Analysis)顧問機構今年4月發佈的報告指出,哥倫比亞尚未為中國投資熱潮做好準備。儘管佩特羅政府尋求合作夥伴多元化,但日益增長的政治、安全和合同風險,影響了中國企業對哥倫比亞的看法。報告指出,“哥倫比亞目前沒有、也不打算在不久的將來發展連貫、持續的對華外交政策。”
智庫負責人塞爾吉奧‧古茲曼(Sergio Guzman)告訴美國之音:“佩特羅總統此次訪華,波哥大地鐵項目將是討論重點之一,因為不僅是波哥大民眾期盼這項目早日完工,參與的中企也不可能承受因總統要求變更設計所導致的龐大損失,哥倫比亞確保外來投資的正面形象極為重要。至於佩特羅是否在訪華期間簽署加入一帶一路倡議,更是重中之重,因為這可以為哥倫比亞帶來更多更大的中國投資項目。”
美國和哥倫比亞在經濟和軍事上的緊密關係,也反映在佩特羅總統在與中國強化關係上的考量。古茲曼表示,美國並未向哥倫比亞提出類似一帶一路的倡議,佩特羅總統尋求國際投資多元化,與維持與美國的關係並不相互牴觸。
當地觀察家表示,新任中國大使朱景陽在上週的兩次演講中堅稱“哥倫比亞很快就會加入一帶一路倡議”,對於一些人來說,現在可能是簽署加入協議的時候。但對於其他人來說,前景仍然不完全明朗,哥倫比亞仍有替代方案可以選擇。
佩特羅訪華以地鐵爭議未能解決為由婉拒加入一帶一路,不僅可以換取美國的回報,同時也可以明確哥倫比亞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