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外交部長蕾特諾·馬爾蘇迪(Retno Marsudi)星期四(1月4日)表示,印尼仍在考慮是否加入「金磚」組織。 在馬爾蘇迪講這番話前,2024年1月1日,在中國和俄羅斯的積極推動之下,「金磚國家」合作機制剛完成較不圓滿的新一輪擴員:沙烏地阿拉伯、埃及 、阿拉伯聯合大公國、伊朗和埃塞俄比亞五國正式成為該組織的成員,但阿根廷正式拒絕加入。
印尼還在猶疑不決
印尼安塔拉通訊社(Antara)引述馬爾蘇迪的話說:「我們的外交政策總是經過深思熟慮,沒有決定是匆忙做出的。因此,目前印尼仍在研究加入《金磚國家》可能獲得的好處 。」她強調,印尼與所有「金磚」國家都有良好的關係,中國更是印尼的最大貿易夥伴。
中國事實上連續10年維持印尼最大貿易夥伴地位,但去年11月,美國和印尼將雙邊關係升級為全面戰略夥伴,並宣佈在國防、重要礦產、半導體供應鏈和氣候等多個領域合作。
印尼曾被認為很有資格加入由巴西、俄羅斯、印度、中國和南非等五個國家組成的「金磚國家」組織,印尼也曾表示過加入的興趣,但是在去年8月南非約翰尼斯堡的「金磚」高峰會上,呼聲較高的印尼卻沒有出現在被邀請名單上。 印尼後來表示,是他們自己選擇了拒絕和放棄。 當時,印尼總統佐科威(Joko Widodo)也表達了類似的態度,正在考慮,並不急於求成。
當時有媒體分析,印尼決定不參加「金磚」國家是因為印尼不希望與中國和俄羅斯靠得太近。 這反應了他們對參與地緣政治聯盟的長期擔憂,以及對成員資格將帶來的經濟利益的不確定性。
儘管「金磚」並未完全被視為一個反西方聯盟,美國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傑克·沙利文( Jake Sullivan) 也曾表示美國不將其視為地緣政治競爭對手,但鑑於中國和俄羅斯在 此機制中影響力,其迅速擴張之勢仍引起了分析師的高度警覺。
「近年來,在中國和俄羅斯的領導下,『金磚國家『已發展成為一個致力於對抗西方影響力的外交集團」。 《華爾街日報》本星期(1月2日)發表社論說。
中國從不掩飾「金磚組織」對全球戰略的重要性,「金磚國家是塑造國際格局的重要力量。」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在去年的「金磚國家」領導人峰會上說。 在「金磚」新年擴音員之時,中國官媒趁機宣揚「金磚擴員擦亮南南合作的『金色招牌』」。
對新加入「金磚」的國家,美國南卡羅來納州共和黨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表達了極度不滿。 「與『金磚』國家及戰犯、共產獨裁者和恐怖分子拉幫結夥並不是促進經濟成長的上策。」他1月2日在社群媒體X上寫道。
他還說:“與伊朗和俄羅斯的聯繫不會受到好評。美國人民和國會並不積極看待這些國家。我們甚至還沒有討論美國人民和國會如何看待中國。”
米萊拒絕後又發出矛盾訊號
與印尼的猶疑不決不同,12月29日,阿根廷正式拒絕加入這個中俄越來越主導的多邊國際組織。 阿根廷與新加入的五個成員國一起在約翰尼斯堡峰會被邀請加入,根據協議規定,阿根廷等6國會在2024年1月1日成為「金磚」成員。 阿根廷在最後一刻宣布退出。
也許深陷經濟危機阿根廷對「金磚」說「不」在相當程度上更反映了發展中國家在「入磚」問題上所面臨的兩難處境:一方面需要中國提振經濟,另一方面則出於地緣政治的考量而遲疑不決。
目前阿根廷正深陷經濟危機,迫切需要中國援助,而新總統哈維爾·米萊(Javier Milei)基於政治理念而拒絕加入。
米萊在總統競選期間嚴辭抨擊中國沒有自由,在他上任不久,《布宜諾斯艾利斯時報》(Buenos Airs Times)報道說,中國暫停了雙方間的貨幣互換協議。 此後, 據阿根廷《民族報》(La Nación)上個月援引多名消息人士報道,米萊致信習近平,請求繼續允許兩國貨幣互換。
中國跟阿根廷前政府簽有高達1,300億人民幣貨幣互換協議(約182億美元),這筆金額佔了阿根廷外匯存底的42%。
阿根廷目前是國際基金組織(IMF)的最大債務國,路透社報告說,阿根廷去年10月曾用人民幣支付了部分IMF欠款。
波士頓大學帕迪全球研究學院教授賀喬治(Jorge Heine)說,阿根廷農業非常依賴中國市場,就對其他「想要與中國保持距離」的國家的示範效應而言,「殘酷的事實是,要跟你的重要貿易夥伴國(無論是中國還是任何其他國家)保持距離永遠是一場艱鉅的苦戰。”
他指出,這方面的前車之鑑是,2018年,作為巴西總統候選人雅伊爾·博索納羅(Jair Messias Bolsonaro)也曾宣布與中國保持距離,但上任後沒有任何此類行動,中國和巴西 之間的雙邊貿易額在2021年達到創紀錄的1500億美元。
針對米萊的矛盾做法,彼得森國際經濟研究所高級研究員莫妮卡·德博勒(Monica de Bolle)在給美國之音的電子郵件中,阿根廷向該地區其他國家發出的信號是,無論政治 意識形態如何,跟中國搞好關係符合國家利益,“米萊無法承受讓阿根廷與中國保持距離的後果。”
西班牙弗朗西斯科·維多利亞大學國際安全中心的高級研究員羅曼·奧爾蒂斯 (Román Ortiz) 說,關鍵也要看中國如何應對,經濟脅迫也可能不奏效。 奧爾蒂斯在給美國之音的電子郵件中說,中阿關係如何發展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米萊的經濟計劃成功與否,「如果挽救了經濟,其政府將在國際舞台上就 有更大的迴旋餘地,可能會令與中國的關係生變。”
在是要抱住還是丟掉「金磚」的問題上米萊似乎並沒有把話說死,他在給金磚的信中說阿根廷認為「目前」不合適加入。 雖然拒絕加入「金磚」機制,但米萊又明確表示,他「做好了準備,願意與五位『金磚』集團成員國的領導人舉行會晤」。
波士頓大學的賀喬治曾任智利駐中國大使。 他指出,事態還在發展之中,到目前為止米萊發出的信號是矛盾的,在抨擊中國、希望與西方結盟的同時又請求中國提供財政援助。
「這有點像化圓為方,它行得通嗎?我們不知道,但中國已凍結了『互換』機制。」賀喬治說。
「金磚」或為國際體系帶來緩慢、但「根本性」的巨變
今年擔任「金磚」輪值主席國的俄羅斯最近透露,已經有大約30個國家向其表示要加入這個新興經濟體組織。 先前路透社曾報道說,有橫跨亞洲、非洲和拉丁美洲的40多個國家表示有興趣加入「金磚」。
美國和平研究所高級顧問丹尼爾·馬基(Daniel S. Markey)說,對於中國而言,「金磚」擴張標誌著在「長期外交規劃中邁出的成功一步。」他在給美國之音的 一封郵件中說,中國領導人一直致力於削弱自由國際秩序合法性、並以自己的治理標準來重新塑造全球規範,“而'金磚組織'是中國推進所有這些目標的一個平台。”
中國是「金磚」中影響力最大、最富有的一員。 馬基說,長期以來,中國一直視「金磚」擴張為一重要目標,其他成員國則持不同看法,特別是印度曾對此有所保留,「然而,中國成功地孤立了新德里,並在 沒有公開對抗的情況下克服了印度的異議。”
「金磚」國家體制制度各異、地緣政治利益不盡相同,其中既有美國的盟友、也有最大的對手,中國和印度不僅有邊界爭端、甚至在地區安全問題上也嚴重對立,但是,漢堡智庫全球和區域研究所(GIGA)的政治學家約翰內斯·普拉格曼(Johannes Plagemann) 對德國之聲說,這些國家之間存在一個基本共識,「他們希望建立一個較少受西方主導 的國際世界秩序」。
「由少數國家制訂全球議程並期望其他國家服從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印度外交部長蘇傑生(S Jaishankar)在去年9月的聯合國大會上說。
「金磚」沒有常設行政機構,甚至沒有秘書處,但有自己的金融機構:「新開發銀行」。
柏林自由大學教授、德國國際與安全事務研究所副所長岡瑟·梅霍爾德(Günther Maihold)在給美國之音的電子郵件中說,「金磚」致力於發展自己的經濟合作結構, 總部設在上海的新開發銀行開闢了西方金融機構的替代融資來源,並在金磚國家內部擺脫以美元為主導的貿易交易。 他說這是一個緩慢的過程,不會有突然的變化,“但確實代表了經濟運作方式的根本性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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