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終報導：2022熱詞“白紙運動”是最獨特的一道風景線

台北 — 

年終報導：2022熱詞“白紙運動”是最獨特的一道風景線

2022年年底，中國放寬了防疫政策，清零封控與大規模核酸檢測終於至少暫時走入歷史。與中國嚴苛防疫政策伴生的“核酸”、“清零”與“潤”（run）成為熱門詞彙，而反對過度封控的“白紙運動”更是中國今年最獨特的一道風景線。除此之外，中共十月召開的二十大前後， “核心”、“兩個維護”、“兩個確立”等字眼頻繁出現在中國官媒中。而年初轟動全中國的“鐵鍊女”事件，則凸顯了中國社會層面的性別問題。這些熱詞都反映了中國在2022年經歷的重大事件並體現了中國社會的氛圍。

北京市民排隊等候接受新冠病毒核酸檢測。（2022年1月26日）

清零、核酸是共同記憶

中國在歷經近三年嚴厲的清零封控後，終於在今年底放寬防疫措施。在這段時間裡，“你核酸了沒？”成為左鄰右捨與親朋好友通過社交媒體寒暄問候的方式。“清零”、“核酸”這兩個詞彙，可以說是中國人2022年的最大共鳴，也是很多人最痛苦的記憶。

住在上海淮海中路跟茂名南路交叉口的楊小姐，回想起今年三月的上海大封控，仍然心有餘悸。她對美國之音說，當時住戶每天都被要求下樓做核酸，一開始她都會乖乖去做，但去了一周以後，發現很多人因為排隊做核酸而被感染就被帶走了，為避免這類事情發生，她後來大概十幾天才去測一次。此外，雖然政府偶而會送些物資，但遠遠不足，所以每天清晨五點設好鬧鐘上網搶購蔬菜，也成為當時每日生活的一個重要環節。

潤學成熱詞

對很多人來說，每天不要有人上門催促做核酸，就是他們最卑微的願望。正因為各種清零亂象讓人們生活很沮喪，有能力的想盡辦法移民，“潤學”成為今年的網絡熱詞。

“潤”是由英文run的諧音而來，意思是能逃跑就逃跑。微信上半年搜尋“移民”的人增加四倍多，百度關於“移居加拿大條件”、“出國哪裡好”的搜索量都名列前茅，反映了在中國過度清零封控下，很多人都想離開中國。

知名人物從中國的房地產巨擘SOHO中國董事長潘石屹，到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雲都已經離開中國，暫居國外。中國網球明星彭帥，以及外傳是溫家寶家族白手套的段偉紅等，也都從公眾視野中暫時消失。

北京民眾走上街頭舉起白紙遊行抗議當局嚴厲的防疫封控措施。（2022年11月27日）

白紙運動最獨特

然而，在跟防疫相關的熱詞中，因新疆烏魯木齊市吉祥苑社區大火導致十人死亡所引發的“白紙運動”，則有著無可取代的獨特性，因為它被視為是六四天安門事件後、中國最大的示威活動。

台灣香港協會理事長桑普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我覺得白紙革命是最重要的2022年的風景線，因為是33年來最重要的一次全國多地同時爆發的公民不服從運動，那這個是從來沒有過。”

白紙運動從烏魯木齊開始，包括上海、武漢等大城市陸續發生街頭示威，抗議民眾要求解封。他們手持的“白紙”代表“我們想說但不能說的一切”。

中國各地先後掀起的白紙運動，確實對中國政府造成巨大壓力，也直接或間接地促使清零政策鬆綁。

但如果從政治面回顧，2022年的政治大事件非中共二十大莫屬。在這個中共最重要的會議裡，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打破了任期慣例，獲得了第三個五年總書記的任期。

政治圍繞“核心”

在二十大召開前後，“核心”這兩個字時常被寫進中國官媒的文章中。官媒通過對於“核心”的強調，為習近平二十大連任之路做鋪陳。即使在幾天前的12月14日，新華社還發表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引領中國經濟行穩致遠述評”。由此可以看出，中國施政處處圍繞著“習核心”。

時常伴隨著“核心”出現的熱詞還有“兩個確立”及“兩個維護”。兩個確立是“確立習近平同志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以及“確立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的指導地位”。“兩個維護”是“堅決維護習近平總書記黨中央的核心、全黨的核心地位”，以及“堅決維護黨中央權威和集中統一領導”。

兩個確立與兩個維護

中國官媒人民日報說：“兩個確立和兩個維護著眼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歷史使命，二者同質同向、同源同核，共同從理論和實踐兩個層面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了重要的思想和政治保證。”

香港資深媒體人紀碩鳴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核心在中國的政治發展過程當中，是非常關鍵和經常使用的詞，從上到下，領導做報告，核心一定是要突出的。”

紀碩鳴說，另有一組數字“2442”最近也很流行，它分別代表了四個詞。第一個2是“兩個確立”。第二個4是“4個自信”，指的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自信、理論自信、制度自信、文化自信。第三個4是“4個意識”，意旨政治意識、大局意識、核心意識、看齊意識。最後一個2，則是“兩個維護”。換句話說，2442就是兩個確立、兩個維護、4個意識和4個自信的簡稱。

2442展現自信？

分析人士說，根據中國共產黨的理論，中國的國家製度和國家治理體系的優勢，是“四個自信”的基本依據。尤其在面對新冠疫情，中國更是時常向老百姓宣傳“中國的社會主義制度，優於西方的資本主義制度。”

例如，人民日報在12月15日報導，“在抗擊世紀疫情的大戰大考中，中國共產黨領導和我國社會主義制度優勢進一步彰顯，展現出抗擊疫情、化解危機、應對變局的強大效能。”然而，中共的宣傳卻刻意淡化在動態清零下，嚴厲封控所造成的巨大民怨和經濟衰退。

在社會層面方面，“躺平”、“內捲”延續了2021年的流行趨勢，在2022年仍是年輕人的常用語。但最近中國的社交媒體上，“擺爛”一詞接過“躺平”、“內捲”的大棒，成為各種表情包、網絡用語的新寵。

躺平、內捲、擺爛

“擺爛”表達的是一件事情既然不能夠向著好的方法發展，那就乾脆不採取一些補救措施，放任其往壞的方法繼續發展，跟“躺平”一樣反映了中國時下很多年輕人的消極心態。

“躺平”指的是90後和00後出生的年輕人，在國內經濟下滑、社會階層不流動的情況下，對現實環境感到失望，因此選擇不再奮鬥，不再努力，用一種無欲無求的態度、最低水平的消費方式生活，包括不買房、不買車、不談戀愛、不結婚、不生小孩。

“內捲”代表的是內部惡性競爭、過度競爭，導致向下沉淪的現象，比如一家公司原本實行八小時工作制，但有些人自願加班並得到管理層的賞識，使得準時上下班的人反而變成劣勢，影響職場競爭力。

損傷中國國力

台灣中央研究院社會所研究員吳介民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中國年輕人失業率高達近20%，讓他們失去了人生打拼的動力，也不知道人生未來的方向在哪裡。他們不想當被老闆壓榨的“韭菜”，所以選擇“躺平”消極度日，又遇到動態清零很多城市經常處於隔離、封鎖狀態，人與人之間的社會互動密度變低，人的內心產生很大的變化，彷彿被迫進入靜止狀態。

吳介民說：“本來中國的年輕人的態度就已經是傾向消極，又經過這個清零，然後高壓政策由上而下在貫徹執行，那整個社會你可以想像它是一個什麼樣的消極、然後抗拒的心態。”

吳介民表示，中國過去三、四十年來是一個以農民工的人口紅利為基礎的經濟成長模式，以此支撐起“中國崛起”的壯盛軍容，國力靠的就是年輕、健康、高品質的勞動力，但中國現在的人口結構已經相當老化，是一個“未盛先衰”的人口結構，如果中國年輕人又不結婚不生小孩，對中國國力中長期而言，將是很大的損傷。

“躺平”、“內捲”、“擺爛”與“潤”等熱詞都跟“清零”、“核酸”有著相互連動的關係，並且因為清零措施而加劇惡化。

但獨立於疫情之外、受到中國很多民眾極大關注的還有今年一月底發生在江蘇徐州豐縣的“鐵鍊女”事件，“鐵鍊女”也迅速成為2022年熱搜關鍵詞之一。

“鐵鍊女”凸顯性別議題

“鐵鍊女”是一名患有精神障礙的婦女，她遭鐵鍊拴在一間破屋，並接連生了八名子女。這個事件震驚了中國輿論，也掀起中國社會對農村、人口拐賣以及婦女權益的關注。大紀元報導，該事件即使過了幾個月，5月22日又因“豐縣生育八孩女子事件調查組成立”的話題，再次登上微博熱搜，總閱讀次數達到39.5億次，討論次數232.6萬次。“鐵鍊女”事件並進一步促成了中國婦女權益保障法在近30年後第二次大修，終於在十月底修訂完成。

台灣清華大學社會系副教授沈秀華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你現在問很多人可能不會去想到這個（熱詞），可是我會覺得如果要凸顯中國的性別議題，鐵鍊女應該會是其中一個。”

沈秀華表示，“鐵鍊女”事件帶出了農村女性的處境，以及生育自主等議題，挑出它成為2022的熱詞非常有意義，因為雖然在中國的社會控制下，性別話題一直是被高度控管的議題，女權的發言也時常被攻擊；可是另一方面，支持女權的聲音還是會透過一些方式去發聲，儘管很容易被消音，這凸顯了性別議題其實是一個日常生活的重要課題，因此才會時常在社交媒體上被討論。

沈秀華說，性別議題將持續成為中國社交媒體關注的焦點，但也會持續被消音，這樣的循環在2023年可能仍會持續進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