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立場新聞》案後多家網媒停運 前資深記者指前路茫茫

2021 年 12 月 29 日,香港警察國安處稱六名《立場新聞》管理層“串謀出版煽動性出版物”而被捕後,警察在《立場新聞》辦公室搜查並收集證據 (路透社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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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立場新聞》案後多家網媒停運 前資深記者指前路茫茫

去年12月底香港非建制陣營獨立網媒《立場新聞》,繼《蘋果日報》後,多名高層編採人員及前董事被警方國安處人員拘捕,指控他們涉嫌違反《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立場新聞》當日宣佈停止運作,其後《眾新聞》等最少7家網媒相繼宣佈停運或終止新聞工作。身兼香港記者協會主席的前《立場新聞》副採訪主任陳朗昇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在香港目前的法律條件及政治氣氛之下,連較具規模的《蘋果日報》及《立場新聞》都撐不住,其他規模較小的網媒相繼停運是可以理解,他坦言自己的專業記者之路突然被終斷,感到前路茫茫。

繼去年6月搜查《蘋果日報》大樓及拘捕多名高層編採人員,香港警方國安處去年12月29日再次派出200多名警員,搜查非建制陣營獨立網媒《立場新聞》的辦公室,並拘捕多名高層及前高層人員,包括前總編輯鍾沛權、前署理總編輯林紹桐、前董事吳靄儀、何韻詩及方敏生等人,《立場新聞》當日下午宣佈停止營運,網站及社交媒體的內容當晚全部刪除。

立場新聞案後再有至少7家網媒停運

其中鍾沛權及林紹桐去年12月30日被控《串謀發布或複製煽動刊物罪》,被帶到西九龍裁判法院提堂,兩人不獲保釋,還柙到2月25日再次提堂。

《立場新聞》停運兩星期後,再有最少7家規模較小的非建制陣營獨立網媒相繼停運,包括《香港獨媒新聞》、《IBHK網絡媒體》、《眾新聞》、《癲狗日報》、《夠薑媒體》、《聚言時報》及《白夜》,引起各界關注國安法實施超過一年半後,香港新聞自由受到的影響。

其中《聚言時報》發公告表示,”在這風雨飄搖的時間,很遺憾要向各位讀者道別” 。公告表示,該報2013年在一個網上討論區內成立,提供空間發放本土民主聲音。不過在2022年,香港市民無法如昔日般暢所欲言,價值已被外力輾碎。公告又表示,所有記者如今已成為“戰地記者”,“安全採訪和撰寫評論已非必然”,宣布1月7日零時起停運,編輯部解散。

陳朗昇指獨立發聲的傳媒空間愈來愈小

對於《立場新聞》案引發多家網媒停運的骨牌效應,身兼香港記者協會主席的前《立場新聞》副採訪主任陳朗昇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在香港目前的法律條件及政治氣氛之下,連較具規模的《蘋果日報》及《立場新聞》都撐不住,其他規模較小的網媒相繼停運是可以理解。

陳朗昇說:“有那些具規模的公司,一來就有法律團隊可以協助,或者法律顧問等等,已經比較穩妥一些,二來它們有那個叫做影響力,或者叫做有一定的讀者數量,令人感覺它們做一些報道的時候,可能比較所謂‘隱陣’(安全)一些,但是都逃不過現在那個法律條件以及政治氣氛之下,所以其他人(傳媒)其實是可以預見是很艱難。”

陳朗昇表示,目前香港傳媒面對的壓力不只是國安法,因為警方處理《立場新聞》的是《刑事罪行條例》第9及10條《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不過,當中的保釋條款有引用國安法,加上政治環境的轉變,可以獨立發聲的傳媒空間愈來愈小。

身兼香港記者協會主席的前《立場新聞》副採訪主任陳朗昇表示,在香港目前的法律條件及政治氣氛之下,連較具規模的《蘋果日報》及《立場新聞》都撐不住,其他規模較小的網媒相繼停運是可以理解 (美國之音湯惠芸)

前同事及新聞工作者成階下囚感震撼內疚

陳朗昇慨嘆,過去8個月《蘋果日報》、《立場新聞》及《眾新聞》相繼宣佈停止運作,對市民的知情權是一大損失,他又形容多名新聞工作者被控告,不獲保釋成為“階下囚”,是相當震撼。

陳朗昇說:“很老實我們都是‘書生’來的,都是讀書、寫字、做報道,秉持一些很傳統學院派做新聞的原則去行事,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成為‘階下囚’,甚至嚴重到不能夠保釋的。這個結果是震撼的,說真的、真的震撼的,亦都想不到香港這個地方用了一個這樣的安排,處理與記者有關的事情。”

對於《眾新聞》管理層表示,擔心記者可能不可以在安全的環境下工作而停運,作為前《立場新聞》副採訪主任的陳朗昇表示,他很認同這些管理層的決定,尤其當他看到兩位前同事鍾沛權及林紹桐不獲保釋,心裡有一股內疚感。

陳朗昇說:“還柙的人之間的關係,其實那些人他們會覺得你抓我沒問題,但是你抓了我同事,那個同事幫我去承受那件事情,那個內疚感是困難的,即是我想很不幸我都是其中一個涉事的人,我都有一個很強烈的感覺的,所以自己無所謂的,自己可以處理到自己,自己有自己的心情可以調整,但是你找了別人陪你一齊去承擔,你會覺得很愧疚。”

新聞工作者處於強烈的擔心之中

警方國安處人員搜查《立場新聞》辦公室當日,清晨6時左右也有多名國安處人員持有法庭手令,以“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到陳朗昇住所入屋搜查,並一度將他從住所帶走,警方亦有檢走他的個人電腦、手提電話、平板電腦、《立場新聞》記者證,以及銀行存摺及提款卡。

陳朗昇表示,他不會用“恐懼”這個詞語去形容這一段經歷,以免墮入國安法,他認為香港新聞工作者是處於一種強烈的擔心之中。

陳朗昇說:“如果我用‘恐懼’呢,我就跌入國安法裡面的了,所以不會用‘恐懼’這個詞,你都可以告訴別人我不會用‘恐懼’這個詞,因為《刑事罪行條例》第9及第10條,可以指稱我在煽動,我會說是一個很強烈的擔心,即是這種擔心是很明顯的,至於這種擔心怎樣可以消弭,這個都還沒有方法。”

陳朗昇冀沉澱休息後可繼續做記者

大學畢業後隨即投身傳媒工作,至2021年底有18年工作經驗的陳朗昇表示,《立場新聞》停運接近3星期以來,他感到前路茫茫,加上多家網媒停運,日後繼續在傳媒工作亦不樂觀。不過,他仍然熱愛傳媒工作,希望經過一段沉澱及休息之後,可以繼續記者的工作。

陳朗昇說:“前路是茫茫的,我是擔心的,這個是真的,自己的專業記者之路突然之間被弄斷,我都需要一些時間去回一下氣,沉殿一下、想一下的,所以我不會這麼快再投入工作,至於能不能夠繼續在這一行(傳媒)工作,我自己是有擔心、不樂觀,但是我希望是可以,因為始終我都做了這一行這麼多年,都很喜歡做這一行,但是前路的困難是一點都不會低估。”

前蘋果記者指欠薪等問題仍未解決

去年6月24日停刊的《蘋果日報》是國安法實施後,首家被當局凍結資金,被逼停運的報社。

前《蘋果日報》人物專題首席記者陳珏明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當時報社的停運來得非常突然,加上警方的拘捕行動及檢控個案,他相信對很多前《壹傳媒》集團及《蘋果日報》的同事,都會擔心會不會有一些後續的風險,亦有很多勞資問題還沒解決。

陳珏明說:“實際上就是我們突然之間失去了工作,我們在失去工作之後,當時最後一個月的工資、我們離職的一些賠償等等,其實是不知怎樣去處理的,到現在這些都是被拖欠著,但是我們又同時明白,拖欠著這些錢,不是我們的前公司想、或者他們的責任來的,是因為包括我們有幾間公司,被政府申請凍結它們的資產,現在整個(壹傳媒)集團也都被清盤,直至我想在這一刻,我相信我們都不知道我們有多大機會,或者可以幾時拿回這些被拖欠的工資或者錢。”

前《蘋果日報》人物專題首席記者陳珏明表示,香港新聞工作者的前景是悲觀的,他認為這個也是時代給香港人的考驗(美國之音湯惠芸)

陳珏明對立場停運不開心但不感意外

《蘋果日報》停運後陳珏明在《立場新聞》做網上時事評論,對於《立場新聞》去年12月底亦被逼停運,陳珏明表示,很不開心,但也不感意外,因為《蘋果日報》多名被捕編採人員,被加控《刑事罪行條例》第9及10條《串謀發布煽動刊物罪》,估計其他傳媒,尤其是《立場新聞》亦可能有類似的遭遇。

陳珏明說:“就正如(前)《立場》副採訪主任陳朗昇所說,即是《立場》都是一個在用很專業水平去報道新聞,處理新聞工作的一個新聞機構,同時間其實又不是很意外,因為當最新的發展就是《蘋果》的幾個前高層,被加控了那個煽動刊物罪的時候,其實已經可以預視到其他傳媒有機會都有同一個風險,可以因為這樣而被去用同樣的罪名去處理檢控,當然《立場新聞》那個風險本身是比較高的,因為大家都見到過去一段日子,即是除了《蘋果日報》之外,似乎另一個即是在‘刀尖’上面的就是《立場》了,我想只能夠希望《立場》裡面其他的行家(新聞工作者)都可以平安。”

香港新聞工作者前景悲觀也是時代考驗

陳珏明坦言,《蘋果日報》停運後,他在不同的平台繼續報道的時候已經需要自我審查,但是他認為《立場新聞》案之後,自我審查的作用已經不大,因為新聞工作者自我審查的界線,與執法機關的界線可能有很大分別,香港新聞工作者的壓力會愈來愈大,他自己都難以評估繼續報道的空間。

陳珏明說:“一定壓力是會愈來愈大的了,甚至乎其實由於(立場)事件其實發生了很短時間,我自己都其實未消化到還可以用、有幾大的空間、用些甚麼方式去繼續報道,而這件事情其實都不關是否獨立記者的事,因為這個我相信是在影響整個香港的新聞行業,不但包括本地的傳媒,其實海外的傳媒、國際的傳媒等等,其實都受同一個法例的規管影響的。”

陳珏明估計,香港新聞工作者的前景是悲觀,但是他認為這個也是時代給香港人的考驗。

陳珏明說:“前景我想是悲觀的,但是在悲觀的裡面又這樣說,在世界上最極權的地方,都仍然會有新聞工作者嘗試在狹縫的裡面繼續工作,當然就因為這樣要付出代價,我想這個就是時代給我們的考驗了。”

對於《立場新聞》及《眾新聞》等多家網媒相繼停運,香港特首林鄭月娥1月4日會見傳媒時,被問到新聞工作者如何繼續享有新聞自由,她回應表示,這些是媒體“自己的決定”,不能與新聞自由直接掛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