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菲律賓與中國在南中國海的主權爭端持續升級之際,對華態度一貫強硬的前菲律賓外長洛欽被任命為總統的中國特使。觀察人士分析,這顯示馬尼拉將堅定在南中國海維護其主權的立場,雖然北京很可能不會因此而過度反應,但兩國的海上對峙,有可能衝擊雙邊的經貿合作。
本週三(8月16日),菲律賓政府表示,現任菲律賓駐英國和愛爾蘭大使、前外交部長特奧多羅·洛欽(Teodoro Locsin Jr.) ,獲任命為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 Ferdinand Marcos Jr.)的中國特使。
菲律賓總統通訊主管切羅伊·嘎拉菲爾(Cheloy Garafil)對記者說,洛欽出任中國特使“旨在改善中菲關係”,不過是兼職身分任職,仍將繼續留任目前的大使職務。菲律賓外交部則拒絕對洛欽的意外任命發表評論。
在菲律賓宣佈這項新人事案之際,其跟中國在南中國海的主權爭端近期愈發激烈。菲律賓海岸警衛隊(PCG)准將杰伊·塔里埃拉(Jay Tarriela)稍早才表示,已不再使用與中國海岸警衛隊的熱線,因為“它沒有給我們帶來多少好處”,而菲律賓也“從中一無所獲”。本月初,中國海警船對菲律賓補給船隻發射水炮,引來馬尼拉當局再次抗議。
向來直言不諱的洛欽曾在擔任菲律賓前總統羅德里戈·杜特爾特(Rodrigo Duterte)外交部長期間,就南中國海爭端辱罵中國,像是他在2021年5月在現更名為X平台的推特(Twitter)上,使用髒話要中國的船隻“滾出去”,還把中國比作“一個醜陋的蠢貨迫使你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想成為朋友的帥哥上”,即便他在北京譴責這些言論後就此致歉。
對此,觀察人士分析,馬尼拉這項最新舉措顯示,其將堅定在南中國海議題上維護其主權的立場,以致需要任命一位中國特使與北京持續商討海域邊界爭議,雖然希望與中國共同管控好南中國海分歧,但若北京持續侵擾其主權,馬尼拉也希望洛欽能適時表達其在領土上寸土不讓的決心。
洛欽走馬上任 分析:堅持主權兼調和菲中關係
菲律賓大學迪裡曼分校政治學助理教授吳安平(Jan Robert R. Go) 告訴美國之音:“我想這是一個跡象,讓中方知道菲律賓認真看待海上主權議題。基本上,菲律賓的立場是,我們不會與包括中國在內的任何國家為敵。然而,(菲律賓)總統也發表了非常強烈的聲明,表示他不承認在南中國海上,任何損害菲律賓主權和權利的協議。因此,至少與菲律賓前任總統杜特爾特相比,小馬科斯在南中國海這個特定議題上,採取了更激進的立場。”
部分菲律賓海軍陸戰隊員以一艘名為“馬德雷山號”(BRP Sierra Madre)的二戰時期老軍艦為基地,駐守在南中國海的第二托馬斯淺灘(Second Thomas Shoal,中國稱仁愛礁、菲律賓稱阿雲礁),但中國認為菲律賓藉由“馬德雷山號”,實際控制主權屬於中國的第二托馬斯淺灘,不斷試圖阻止前往菲律賓船艦運補在淺灘上的守軍,並稱菲律賓過去已承諾拖走軍艦。
不過,菲律賓總統小馬科斯稍早已否認兩國有這項協議,並說“如果這樣的協議確實存在,我現在就廢止”。
即便菲律賓在南中國海議題上看似對中國態度強硬,但一名因議題敏感而不願透露姓名的台灣學者觀察,在美國、日本、印度及澳大利亞於本月11日起,於澳大利亞悉尼近海舉辦為期10天的“馬拉巴爾2023”聯合海軍演習(Exercise Malabar 2023),展現美日印澳“四方安全對話”(Quad)國家,對自由與開放印太地區的承諾、及劍指中國日益擴大的威脅之際,馬尼拉的這項人事任命,反而是在為近期美國主導的“天下圍中”戰略、及日益緊張的菲中關係下尋求緩衝,展現其願意與北京進行對話的態度。
這名台灣學者以書面回覆美國之音:“菲律賓在這個時候派任立場較為親中的菲國前總統杜特蒂(杜特爾特)的外交部長陸辛(洛欽),是對中國釋放某種友善的外交信號。目前菲中南中國海局勢確實緊張,但是我認為陸辛此行後,可能會盡力減緩中菲兩國在仁愛礁(第二托馬斯淺灘)周邊的海事衝突,協調出一個雙方可以接受的機制....一方面對國內有所交代、其背後還有美國因素。”
學者:疑受中共資助團體刻意分化菲越
然而,這名台灣學者補充表示,菲中關係未來是否能獲得改善,還是得觀察這名新中國特使上任後的發言、以及中方對於他的對應方式。
菲律賓大學的吳安平指出,洛欽先前曾擔任過外長、也有與現任中國外長王毅接觸過的經歷,目前又是菲律賓駐英國大使,國際事務經驗相當豐富,馬尼拉也希望借用洛欽的長才來明確表示菲律賓政府的立場,因此即便洛欽曾對中國有過“戰狼”發言,中方不至於過度解讀,而刻意在南中國海爭端上,立即採取比以往更強硬的方式回應菲律賓。
吳安平說:“洛欽被任命為中國特使的其中一項原因,就是因為他有與中國交涉過的經驗,他可以明確就菲律賓的立場進行溝通,並直接對王毅表達他想說的,這可能讓北京將其視為菲律賓就西菲律賓海議題上,表達相同立場的一位特使而已。”
雖然觀察人士認為,北京在今年與馬尼拉發生數次海上衝突後,軍事擴張的行徑可能稍有克制,但《菲律賓每日問詢報》(Philippine Daily Inquirer )本週五報導,北京可能悄悄在背後挑撥,與中國在南中國海主權爭端上最為劇烈的菲律賓與越南,以“分而治之”策略,轉移中菲海上衝突。
菲律賓大學法學院海事和海洋法研究所教授巴通巴寇(Jay L.Batongbacal)、菲律賓前最高法院大法官卡皮奧(Antonio Carpio),及菲律賓德拉薩列大學國際研究教授雷納托·德·卡斯特羅(Renato De Castro)向《菲律賓每日問詢報》表示,數名身分無法獲得核實的人在上月份別與他們聯繫,要求他們撰寫有關越南將南中國海軍事化的文章。
這幾位菲律賓專家表示,這些不明人士透過電子郵件和社交媒體Viber與他們聯繫,表示願意為他們的評論提供報酬,但專家們懷疑這些人是來自中國、或是由中國資助的團體。
巴通巴寇說,雖然這些人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與一些合法企業有聯繫,但沒有真正的身分證明;卡皮奧則說,儘管他已經刪除了這些可能包含惡意軟體的電子郵件,但確信此舉目的是“將菲律賓人的憤怒從中國引向越南,因為中國霸凌在西菲律賓海的菲律賓海岸警衛隊和漁民。”
菲中對峙為雙方經貿合作添變數?
菲律賓一項最新民調也顯示了當地民眾對中國的不滿情緒日益高漲。
《馬尼拉時報》(The Manila Times)8月18日引用菲律賓民調機構PUBLiCUS Asia,一份從今年3月2日至6日,搜集1500名菲律賓受訪者意見所作成的調查報告數據,其中高達79%的菲律賓認為中國是對該國的“最大威脅”,並有60%的人支持小馬科斯總統在南中國海問題上採取的立場和措施。
報告指出,菲律賓民眾對美國、韓國和澳大利亞有同樣的信任水平,均達39%,但對俄羅斯的信任指數則為14%,對中國的信任度更僅有9%。
在菲中在海上加劇對峙同時,馬尼拉當局稍早宣佈,目前暫停由中國企業承包的馬尼拉灣填海工程,等待政府對其進行環境和社會影響審查。外界憂心,兩國的爭端恐衝擊雙邊經貿及基礎建設項目合作。
菲律賓馬尼拉智庫亞太進步之路基金會(Asia Pacific Pathways to Progress)研究員瑞杰龍(Aaron Jed Rabena) 分析,洛欽在擔任菲國外長期間,曾見證中菲兩國簽署“一帶一路”諒解備忘錄( MOU),顯示小馬科斯希望洛欽在守護菲律賓主權之餘,仍盼確保中國對菲投資規模不減,以避免菲國經濟受到影響,但一旦民間因中國的海上軍事動作,導致反華情緒蔓延,當地的中資或中國商品有可能遭受抵制。
瑞杰龍以書面回覆美國之音:“(菲律賓對中國不滿情緒)是否會轉化為對中國商品的抵制還有待觀察。中國公司和建設在菲律賓的利潤,及這些企業的擴張或撤出,會是一項觀察指標。”
因議題敏感而以匿名受訪的台灣學者則說,北京不太可能因馬尼拉高調處理南中國海爭端,就對菲律賓進行經濟制裁、或是中斷過去雙方共同開發的談判進程。然而,這名台灣學者表示,雙方目前最大的變數“在於美國如何運用菲律賓的租用軍事基地,如果美國加大對美菲在南海(南中國海)的軍事合作,方有可能衝擊雙方的經濟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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