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這是鄧聿文為美國之音撰寫的評論文章。這篇特約評論不代表美國之音的觀點。轉載者請註明來自美國之音或VOA。
有關習近平的任期問題一直是外界討論的熱點。自他廢除國家主席任期制,雖然中國當局沒有透露這是否意味著習會無限期連任下去,成為事實上的終身製,但從目前的架勢看,人們普遍認為他會做終身領導人。日前二十屆三中全會對2029年時間點的設立,暗示習必會四連任。
三中全會通過了《關於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 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到2035年,全面建成高水平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更加完善,基本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 202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80週年時,完成《決定》提出的改革任務。這兩個時段的前一個是當局為中國式現代化劃定的兩階段時間表的第一階段,所謂兩階段時間表,指的是中共建政100週年,實現中國的現代化,在此之前的2035年,基本上現代化,幾年前就劃定了這兩個目標時間;後一個是本次會議新提的。然而,就是後者,洩漏了習必然會有第四任期。
2029年時段凸顯的連任意涵
如何理解這其中的關聯? 2029年時間段的提出,反映了習對實現三中全會的「宏大改革」計畫有一種急切感,需要在未來五年內完成這些制定的改革任務,習要在自己手上看到它們變成現實才安心。如果他不想在任上完成這些目標任務,就不必確立2029年這個時間線,而是像之前規劃的一樣,只要2035年實現就可以了。那時他已82歲,以現代人的長壽,這個年紀還不算太老,假如身體好,當然可以勝任。
但距離2035年畢竟有11年,如果他在任,已是五連任,以他目前對黨國的掌控,五連任沒有問題。但未來11年的事誰說得清楚,萬一身體有恙,或者發生其他的重大變故,要五連任就很難講了。如果不在任上,改革計畫是否會被新領導人執行,功虧一簣,也不好講,因為新官不理舊政,即便在重視長期規劃的中共政權裡,也是時有發生的,就算新領導人再接再厲,把這個事情做下去,屆時會不會把完成「偉大」改革計畫的功勞宣傳成是他的,他成為摘桃子的人,也難預估,如果是這樣,習就白忙一場,為新領導人做了嫁衣,他當然不願這樣,所以, 2029年的時間線,意味習至少會有第四任。
從習對黨國的全盤改造來看,雖然許多人不認同他的理念和價值,對他的做法和當局宣稱的成就嗤之以鼻,但不能否認他是個使命感很強的人。當然,領導人使命感強,如果走錯了路,對國家和社會產生的破壞作用也就大——就此而言,使命感強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前提是方向和道路都要走對。這點暫且不論。習有強烈使命感,要把中國帶向現代化,現代化能不能實現先放一邊,但他肯定不想把這個「榮譽」讓渡給他的繼任者,這樣,他就必須在任上實現這個目標任務,否則,難以在黨國歷史上“青史留名”,或留下一個不好的名聲。
一般來講,使命感強的領導人很注重在歷史上的地位和名聲。習也不例外,非常看重自己的歷史地位。他把黨國折騰稱如今這個樣子,目的就是要“青史留名”,所以為黨國勾畫出了中國式現代化的“宏偉藍圖”。但是只有“藍圖”肯定不行,還要實現“藍圖”,歷史才會記上一筆,他的偉大“改革家”名頭才能立得住。
雖然新華社“改革家習近平”一文在三中全會舉行期間被下架,但不妨推論,如果到2029年,當局大肆宣揚三中全會改革任務如期完成時,還是會給他戴上“改革家”這頂帽子的,他也會覺得受之無愧。從這個角度看,儘管他告誡黨國官員對待榮譽要有「功成不必在我」心態,然而,當局對改革以及其他的重大決策,卻不忘宣傳是他親自謀劃、親自指揮、親自部署的。意思是,中國式現代化的改革任務在2029年的完成,是靠他的謀劃、指揮和部署,靠他的親歷親為,才做成的,以免其他領導人和他搶奪這個歷史功勞。
除來自於其使命感和歷史地位的考量,也來自未來的不確定性因素太多。雖然當局在理論和法律上對他的無限期連任掃除了障礙,然而,沒有人能預料未來會有多少坎坎坷,會遇到多少黑天鵝和灰犀牛,對連任產生何種變數。唯一能確定的是,時間越長,障礙越多,變數也越多。因此,從防範未來的不確定性帶來的連任風險考慮,對完成三中全會的改革任務,時間能提前就盡量提前。
習對發展新質生產力有焦慮感
這次《決定》洋洋灑灑提出了60大項、300多小項的改革任務,涉及經濟、政治、科教、文化、民生、環境、軍隊、黨建等,但對習而言,最重視的恐怕是發展新質生產力,其他很多都是虛的,尤其是非經濟的改革部分。 《決定》提出的新質生產力,包括加強關鍵共通性技術、前沿引領技術、現代工程技術、顛覆性技術創新,以及新一代資訊科技、人工智慧、航空航太、新能源、新材料、高端裝備、生物醫藥、量子科技等戰略產業,還有用數智技術、綠色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等,都是未來大國競爭的尖端科技與產業。在習看來,中國要永久擺脫美國的科技卡脖子,就必須實現科技的自立自主,而科技的自立自主,靠的就是這些前沿科技和前沿產業。
所以,習對發展新質生產力有一種迫切感,不惜以舉國體制去推動。他明白,在中美爭鬥的背景下,今後四年無論是民主黨繼續當政,還是共和黨上台,兩國關係只會比現在更糟。拜登政府前不久放話要盟友不准向中國出售凡含美國技術的任何產品,不管美國技術的含量多少。到這一步,美中科技及產品就完全脫鉤。習當然對此要有防範和部署,盡量早地完成三中全會提出的發展新質生產力的改革任務,中國在美中競爭中的主動性也就比現在強,利益也就有更好的保障。
對習和當局來講,可能會認為,若代表先進生產力的新質生產力得不到發展,科技還受制於美國和西方,即使其他的改革任務如期完成,對實現中國式的現代化意義亦不大。到時,習的現代化願景目標就不好宣稱已經實現,就是勉強宣布實現了,也得不到黨內外的認可。這都會影響到他的歷史地位。但假如拖到2035年實現科技的自立自主,正如前述,他又怕夜長夢多,在無限期連任的問題上產生意外,讓他的繼任者摘得果實。於是,此次三中全會乾脆把完成改革計畫的時間確立為2029年,比早先規劃的又提早5年。然而,這個時間線的改動,以及這背後顯示出的對這份改革計劃尤其發展新質生產力的焦慮心態,不經意間讓外界看到了他已在佈局第四任期,除非屆時有重大變故發生,否則其連任板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