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冠疫情爆發五週年之際，美國密蘇里州的一名聯邦法官裁定中國政府應該對在新冠疫情初期掩蓋真相和囤積防護物資負責，需向密蘇里州支付超過240億美元的賠償。中國說，“絕不接受所謂的‘缺席判決’”，並保留採取對等反制措施的權利。而密蘇里州總檢察長則誓言要追討賠償，如果中方拒絕支付賠償，密蘇里州將扣押中國在美國擁有的資產。美國的法律專家又是如何看待這個裁決的呢？
密蘇里州勝訴
在距離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新冠為全球性大流行病五週年之際，位於美國中部的密蘇里州的聯邦法官斯蒂芬·林博(Stephen Limbaug)3月7日就密蘇里州狀告中國賠償新冠疫情損失一案做出裁決。這個案子今年1月27日在美國密蘇里州東區聯邦法院進行了審判。
林博在裁決中說：“法院認為密蘇里州提供了令法院滿意的證據，以確定各被告根據原告起訴書第四項罪狀對密蘇里州應承擔的責任。因此，法院判決被告連帶賠償24,488,825,457.00美元，外加判決後的利息。”
他認為，中國和相關機構在新冠大流行的初期隱瞞了對新冠病毒的了解，並利用時間差囤積防護設備，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起訴訟案的被告包括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共產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中華人民共和國緊急管理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政部、湖北省人民政府、武漢市人民政府、武漢病毒研究所和中國科學院。
由於中國未派任何代表出席審判，法官做出了缺席判決，為長達5年的案件畫下句號。
州檢察總長：歷史性的勝利
密蘇里州總檢察長安德魯貝利(Andrew Bailey)稱該判決為歷史性的勝利。
貝利在一份聲明中說：“這是密蘇里州和美國在追究中國對向世界釋放新冠病毒的責任的鬥爭中的里程碑式勝利。”
「中國拒絕出庭，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能逃脫造成難以言喻的痛苦和經濟破壞。我們打算透過扣押中國擁有的資產來收取每一分錢，包括密蘇里州的農田，」他說。
他的辦公室表示，它可能會與川普政府合作，幫助確認和扣押中國資產。
該辦公室在給美國之音的聲明中說：「我們期待與法院以及聯邦和州合作夥伴合作，確定在中共選擇不付款時要扣押的資產。 這些資產不需要位於密蘇里州境內，可以位於美國的任何地方。我們打算對這一判決收集賠款，並期待這一過程。雖然我們尚未就此訴訟與其他州合作，，但我們鼓勵其他州努力追究中國政府的責任，並為受害者尋求正義。 」
中國不接受裁決結果 可能採取反制措施
中國駐美大使館發言人劉鵬宇3月11日在給美國之音的聲明中說，中方「絕不接受所謂 ‘缺席判決’」。
「基於國際法主權平等原則，中國各級政府採取的COVID-19應對措施構成主權行為，不受美國法院管轄。美國一些人的所謂訴訟，否認基本事實，違反基本法律原則。這種毫無根據的訴訟不過是居心叵測的政治操縱，」發言人說。
劉鵬宇在聲明中為中國政府對新冠疫情的應對進行了辯護。
他說：「在應對新冠大流行的過程中，中國政府始終把人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我們與世界各國攜手共渡難關，為國際合作抗擊疫情做出了重要貢獻。中國應對COVID-19疫情的記錄有目共睹，時間線清晰，事實確鑿，得到了國際社會的廣泛認可，不容抹黑和歪曲。」
發言人進一步說，發起無意義的訴訟來抹黑中國，把中國當成替罪羔羊不會有任何結果。
他表示，對於此次訴訟的所謂“裁決”，中方保留根據國際法採取對等反制措施的權利，以維護自身合法權益。
密蘇里州早在2020年就提出訴訟
密蘇里州於2020年4月首次起訴中國，成為美國首個就中國應對新冠疫情的做法提起法律訴訟的州。它指控北京“駭人聽聞的欺騙、隱瞞、瀆職和不作為運動”，稱這些行為引發了病毒。不過，一名聯邦地區法院法官在2021年援引1976年的《外國主權豁免法》駁回了這起訴訟。在訴訟被駁回後，該州將訴訟的焦點改為中國領導人早在2019年9月就知道新冠病毒的存在和人際傳播。而世界衛生組織直到2019年12月才知道這件事。中國利用這個時間差進行醫療設備的生產、採購、進出口和囤積，特別是用於防範新冠的醫療設備，導致口罩立即短缺，並使得中國得以向市場銷售劣質口罩。由於中國的單邊行動，密蘇里州人支付了更高的價格來購買口罩，導致難以安全有效地治療病毒感染者。
檢察官提交的證據包括武漢大學一名中國教授的據稱陳述，他說他在2019年9月知道一名新冠患者，以及美國國務院的報告，稱它“有理由相信”武漢病毒研究所的幾名研究人員在2019年秋季出現類似新冠的症狀。訴訟稱，大約在這個時候，湖北省開始購買更多的病原體檢測設備。
訴訟稱，中國控制了美國在中國的工廠，包括3M和通用汽車擁有的工廠，並阻止向美國出口設備，以囤積和壟斷口罩和醫療設備等個人防護設備。
貝利總檢察長稱，貿易數據顯示，在2020年1月和2月，中國僅從美國進口的醫用口罩數量就超過了平時的16倍。
根據密蘇里州衛生和老年服務部的數據，在2020年至2022年期間，超過21,000名密蘇里州居民死於與新冠相關的併發症。
專家對裁決執行不看好
儘管密蘇里州表示要執行這項裁決，但美國之音訪談的一些美國法律專家對本案有不同看法。
亞倫·盧肯(Aaron Lukken)是位於密蘇里州Viking Advocates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專長是跨境訴訟。他認為本案有一些漏洞，包括傳票是透過電子管道呈現給被告中國機構的。
盧肯告訴美國之音：「我對這個最新的，特別是針對遠在(中國)武漢病毒研究所和其他幾個地方機構做出的裁定的理解是，法院批准通過電子郵件向這些機構送達[傳票]。電子郵件不是《海牙送達公約》或《外國主權豁免法》範圍內的有效送達方式。」
他認為，這給了包括武漢病毒研究所在內的被告地方機構充分的上訴理由。
《海牙送達公約》的正式名稱為《海牙公約關於民事或商業事務中司法和非司法文書的國際送達》，是1965年建立的國際條約。該公約提供了一種標準化的程序，用於跨國界送達法律文書，確保參與法律訴訟的各方能夠正確地通知外國的個人或實體有關法律訴訟的事項。
盧肯律師也認為，本案存在一些非常嚴重的管轄權問題。
他說：“這裡有一個非常大且迫在眉睫的問題，即密蘇里州的法院或密蘇里州聯邦法院是否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或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政治分支機構或地方政府有管轄權。外國政府是否可以被告上另一個國家的法院是一個歷史性的問題。”
即使中國不進行上訴，盧肯也懷疑密蘇里州是否能對被告在美國的財產進行執行。
他說：“我不知道武漢病毒研究所在這裡有什麼財產。”
前聯邦和紐約州檢察官頓肯·萊文(Duncan Levin)在接受美聯社採訪時也表示，目前並不清楚在密蘇里擁有資產的主人到底是中國政府或其他在訴訟中的被告，還是中國的個人或公司。他懷疑貝利有權在密蘇里以外扣押資產。在他看來，連提出扣押資產的訴求也會持續很久。
「這方面要祝你好運！」他說。
美國之音今年2月初因此案向密蘇里州州長辦公室以及該州經濟發展部詢問中國在該州擁有多少資產，也向州檢察長提出了它如何得出240億多美元的賠償金額問題，但沒有得到回复。
根據美國農業部的統計數據，截至2023年底，中國利益集團在密蘇里州擁有約44,000英畝的農田，佔該州4,400萬英畝土地的千分之一。
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法學教授奇梅娜‧凱特納(Chimène Keitner)是國際法和民事訴訟領域的權威，並曾任美國國務院第27任國際法參贊。她在接受美國之音訪問時也表示，這個判決的執行有挑戰。
「唯一可以被查封和執行的資產是位於美國境內的，並且『用於與訴訟主張相關的商業活動』的資產。因此，除非這些資產與防護裝備囤積的索賠相關，否則就沒有扣押中國擁有的資產的依據，」她說。
這位法學教授也提到，本案的損害賠償金包括三倍賠償金，而一般來說，外國對懲罰性賠償享有豁免權。
凱特納說：“我不清楚本案法官是否考慮了這一限制。我可以想像，如果密蘇里州試圖針對任何資產強制執行該判決時，中國會聘請律師以不符合這些標準為由對強制執行進行抗辯。”
象徵意義大於實質？
對密蘇里州是否能夠實際執行這項裁決持懷疑態度的這兩位法律專家都認為，本案可能最終變成像徵性的姿態。
盧肯律師說：“這是一種象徵性的努力，目的是讓中國對其在全球大流行病發生之前所做或未做的事情負責。”
他還表示，作為密蘇里州的一位納稅人，他「反對將大量公共資源投入到一場可以說無法執行的訴訟中」。
對於中國可能採取的反制措施，兩位法律專家都認為，這可能涉及中國扣押美國在中國的財產或阻止美國在中國投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