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在英國深造的香港記者協會主席陳朗昇,上星期六向會員發信,紀念記協成立55周年,遺憾因各樣原因未敢大肆慶祝,甚至為會員人數下跌、香港新聞自由前境等困難而憂心忡忡。陳朗昇對美國之音表示,在近年的政治環境下,記協受到的抨擊相當大,甚至有傳媒機構不願意讓員工加入記協,加上當局擬立法規管眾籌,記協前景相當不明朗。他坦言,國安法實施後,言論及新聞自由的尺度是首要關注,記協為免被指是”外國代理人”,2022年起停止發布《香港言論自由年報》。
1968年4月成立的香港記者協會(簡稱記協),是香港歷史最悠久的記者組織及記者工會,多年來致力維護新聞自由及新聞操守。
記協成立55周年未有大肆慶祝
去年9月底到英國牛津大學路透研究所參加學人計劃的記協主席陳朗昇,上星期六(4月1日)向會員發信,紀念記協成立55周年。他表示,遺憾因各樣原因未敢大肆慶祝,甚至為會員人數下跌、香港新聞自由前境等困難而憂心忡忡。
陳朗昇表示,沒有宴會及祝賀,甚至生日蛋糕也欠奉,紀念記協55週年的是該會前主席貝爾(Cliff Bale)的文章,當中談及目前香港新聞自由最大的障礙,是北京直接在香港實施的國安法。
貝爾表示,國安法實施後多名新聞工作者被拘捕,當中包括一名記協前執行委員會成員。他又表示,國安法實施後公營廣播機構香港電台已被當局牢牢控制,其他傳媒機構亦面對一些禁區,包括報道台灣新聞,除非相關報道涉及北京或香港政府譴責台灣政府的聲明。
貝爾表示,由於國安法的界線模糊,令部份記者對海外收取稿費等收入的行為極為謹慎,因為這些行為可能被認為屬於模糊的“串通罪”。
計劃籌辦記協聯誼活動
即將在4月22日從倫敦搭飛機返回香港的陳朗昇接受美國之音長途電話訪問表示,記協過往每年最大型的活動是周年籌款晚宴,他相信經過兩年前2021年的籌款晚宴後,都不容易再舉辦類似的活動,因此55周年會慶也是低調處理,不過,聯誼是其中一個計劃中的活動,他4月23日返抵香港會再評估是否能夠舉辦聯誼活動。
陳朗昇說:“但是聯誼都還是我們其中一個想做的事情來的,看看我回到香港之後再看看可不可以。因為我們都見到譬如民主黨他們去吃一頓飯,都這麼多風風波波(多次舉辦春銘聚餐告吹),免得搞到人家(預訂聚餐場地)又中新冠肺炎,一下子又說漏煤氣,一下又不知怎樣,所以就評估一下看看怎樣,我們(記協)都有計劃希望跟會員聯誼的,但是看來這個日子、4月的這個日子(55周年會慶)就未是一個很好的時候。”
會員人數大減 新聞議題愈來愈少
據記協執委透露,在2020年中實施“港版國安法”的時候,記協會員總數約有800人,當中正式會員有550人;至2023年初,最新的會員總數大減一半至400人左右,正式會員大幅減少超過63%至200人左右。
陳朗昇表示,在近年的政治環境下,記協受到的抨擊相當大,甚至有傳媒機構不願意讓員工加入記協或者擔任執委會成員,加上《蘋果日報》、《立場新聞》等較具規模的傳媒機構相繼倒閉,導致記協會員人數大幅下跌,記協會為會員提供更多在職培訓等活動,提高業界的專業水平,吸引更多新聞工作者加入。
不過,陳朗昇坦言,香港新聞界面對一個很大的困難,一方面新聞從業員不斷減少,很多公民團體在國安法實施後紛紛宣佈解散,新聞的議題亦愈來愈少。
陳朗昇說:“新聞本身現在已經愈來愈少議題,或者很難去跟進,如果我們看那些每日的採訪(數)量,其實是已經少了很多,或者沒有了一些公民團體、公民組織的倡議,我們報道的事情又少了,你亦都見到譬如一些社會議題,我們(新聞界)都很難會去可以很大(深入)跟進了,譬如上個月(3月)尖沙咀大火,燒了8小時才燒完,大家都算了,或者這個新冠肺炎沒有獨立調查,講了一兩日就算了,其實這些都是大議題,不過,可惜現在社會氛圍是容納不到這些跟進,再多一些深入的(調查)報道,是令人擔心的,但是我們(記協)當然不會想新聞界是繼續這樣沉淪,也不想那個這麼不活躍的情況會繼續這樣下去,但是記協可以做的只能夠盡自己力而為,是整個社會氛圍問題。”
會費收入不足以支持營運
陳朗昇又表示,記協會員人數大幅下跌,只靠會費收入不足以應付該會的營運,加上當局擬立法規管眾籌,記協前景相當不明朗,他認為香港新聞工作者應該思考是否支持記協的運作。
陳朗昇說:“如果繼續持續是這樣的情況,我們(記協)沒有重要的收入來源,會員亦都繼續(減)少,而我們可以做的事情又愈來愈少的話,其實記協是會一直一直地衰敗下去的,很老實講,所以我們擔任執委的當然要去想方法了,開源節流都要想,但是記者行家(同業)們都要想的,即是如果大家覺得記協是真的沒甚麼用了,在這個時勢裡面,不是很支持記協、不入會,我們的收入都是一直差下去,最後有一日我們不用人家去‘拉人封艇’(拘捕取替),我們都已經要可能是凍結到一個很小的規模、很低的活動量,這樣也沒有辦法了,可能這個是大勢使然。”
律政司重申國法只影響“極少數”人
香港律政司司長林定國星期日(4月2日)出席電台節目表示,國安法實施接近3年以來,被拘捕人數不超過250人,因為國安法被定罪的大約20幾人,他認為對比起全香港700多萬人口,受影響的只是“極少數”的人,他又否認國安法是基於政治言論作出拘捕,形容相關說法是“亂噏”(胡說八道)。
林定國說:“國安法訂立了到今時今日大概是3年左右,如果你說是被拘捕的人士,是觸及到國安法或者一些危及(中國)國家安全犯罪的人士,總共的數目到今時今日,我的理解是大概不超過250人,定罪的、國安法本身的,只有20幾個、不夠30人,即使是其他可能觸及到(中國)國家安全犯罪案件的,總共加起來都不是70人。我們計上全香港有700幾萬人,用這個數字來對比,大家我相信都合理的人都會認同,是‘極少數、極少數’的人,才會是真正受到影響。”
陳朗昇指煽動界線模糊言論自由確受影響
陳朗昇質疑,林定國提及因國安法被拘捕及定罪的人數,是否包括刑事罪行第9、第10條被控煽動罪的人數,他表示,事實上有新聞工作者被控國安法及煽動罪,而相關的控罪界線模糊,對新聞界以致市民的言論自由不能說是沒有影響。
陳朗昇說:“起碼就是說那條、即是官方經常很強調言論自由不是沒有界線,那條界線在哪裡大家會見到,至於那條界線叫做是很緊還是不緊,還是看法如何,我想大家在律政司過去這幾個月,幾宗案(件)的聆訊裡面都見到了,我想市民的眼睛是雪亮的,香港市民的識字率、學識亦是比較在世界前列之位,大家都會看到究竟林定國司長轄下的同事,怎樣去建構那個對所謂的‘煽動’,去影響仇恨那些說法,那個指控我想大家在一些案件裡面去審(訊)的時候,都會見到那個是否合理程度。”
憂被指外國代理人停發言論自由年報
林定國在電台節目被問及,有意見認為國安法限制言論自由,記協亦停止發布《香港言論自由年報》,林定國回應表示,每個人有自己的判斷,但不應“自己嚇自己”,他認為現時有清晰的界線,強調國安法的限制合理。
陳朗昇表示,記協確實在國安法實施後有憂慮,2022年起停止發布《香港言論自由年報》,他坦言記協不是要去做“烈士”。
陳朗昇說:“確實有這個憂慮(國安法),我們(記協)都是希望盡力去守法,我們亦都不是要去做‘烈士’,但是記協的存在其中一個意義就是要提倡新聞自由,以及去為‘行家’(新聞同業)做一個比較好的採訪環境,言論自由以及新聞自由的尺度依然是現在第一關注的地方。”
陳朗昇表示,記協以往的《香港言論自由年報》會邀請很多學者或新聞界從業員發表文章,受到駐香港外國使節和非政府組織關注,也有外國傳媒引用報告內容,記協經評估後為免被指是“外國代理人”,因此停止發表相關報告,保留每年發表的新聞自由指數。
陳朗昇說:“我們(記協)都做過一個評估,就是擔心這樣(發表《香港言論自由年報》)會不會被指控為‘外國代理人’。其實這件事(情)是很不合理的,即是我們寫完的東西出來,人家引用不是我們叫它引用、不是我們邀請它,怎麼可以反客為主,就說我們是去同人家做‘代理人’﹖諸如此類,它其實又沒有‘著數’(好處)給我(記協),我(們)都不知(道)怎樣‘代理’﹖但是我們都擔心,所以採用一個比較安全的做法,我們可能做一些(新聞自由)指數,或者只是做一些很factual(事實性)的東西,即是很事實性的陳述出來就算了,希望中間拿一個平衡。”
難維持80年代百花齊放新聞自由氛圍
陳朗昇表示,面對政府公權力的指控或者壓力,香港新聞自由其實相當脆弱,例如政治漫畫家尊子近期多次被當局點名批評,相信各界都會擔心尊子及發表他的作品的《明報》是否頂得住當局的壓力,他希望香港的言論自由可以保持80年代百花齊放的情況,當時亦是香港經濟蓬勃發展的輝煌年代。
陳朗昇說:“其實香港的新聞自由是由開埠之後一直累積下來的一個氛圍,它曾經幫助我們(香港)做了一個很燦爛的、百花齊放的文化,我常常都說7、80年代各有各的支持的團體,有親台(灣)的、有親北京的、有親倫敦的、有親港府的傳媒,大家就用自己‘嗰把口’(那張嘴)、用自己的輿論陣地去講自己的故事,但是看來現在這個氛圍就應該不能夠再繼續這樣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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