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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受控下 新加坡外籍勞工仍被強制隔離


資料照:新加坡地標魚尾獅和金融區
資料照:新加坡地標魚尾獅和金融區
疫情受控下 新加坡外籍勞工仍被強制隔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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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視為新冠肺炎重災區的新加坡,近期疫情逐步受控,民眾的日常工作與生活基本恢復正常,但與此同時,當時數以萬計外籍勞工,包括不少來自中國的工人,仍然被強制隔離。無法正常工作卻被迫滯留新加坡的外勞,他們的人權是否得到保障引起國際社會關注。美國之音接觸到一名曾因感染新冠肺炎被強制隔離的中國工人,從中了解到新加坡外勞宿舍的實況。

2019年,韓永吉從老家河北定州市到新加坡當建築工人,本來每月賺取到兩千多塊錢新加坡幣,但他不幸在工作期間發生工傷,右眼失明,治療期間更遇上新冠肺炎疫情,長時間要在外勞宿舍接近隔離。

新加坡外籍勞工宿舍(韓俐穎提供)
新加坡外籍勞工宿舍(韓俐穎提供)

韓永吉向美國之音回憶,被隔離時要和另外11個名工人睡在同一房間的上下舖床,共用洗手間和廚房。

韓永吉說:“三米乘四米的一個房間。我們這房間住了十二個人全部都是中國人。鐵床。雙層床。兩個洗手間一個廚房。洗衣服不方便。洗完沒有地方晾乾。每天伙食會送到勞工營,他們會用喇叭吆喝一下,每家宿舍會派一個人去拿。” 韓永吉對於外勞宿舍的安排基本滿意,但失去人身自由使他難以忍受。 韓永吉說:“它不讓你出宿舍,專門有人看著你,一看見就喊你。我們接受隔離時,在院子裡可以走動,甚至安排早操活動,讓我們心情愉快。人們都想出去透透風。留在宿舍裡沒有病也會熬出病。時間太長了。” 疫情使外勞宿舍人心惶惶。

韓永吉埋怨宿舍為工人提供的監測太少,自己和多名室友幾乎被延誤診斷。

韓永吉說:“我們在勞工營,兩個月內總共才檢查了四次。它根本把我們勞工不當回事。一開始一個也沒有感染。 最後一次檢查當中,12個人檢查了六個,我們六個都有(感染),就把我們六個人搬出去了。工人對政府一點信心也沒有,都想回家。”

韓永吉本人已於上個月返回中國。

新加坡半數外勞感染新冠肺炎

河北人韓永吉因疫情關係在新加坡被隔離超過半年。 (韓永吉提供)
河北人韓永吉因疫情關係在新加坡被隔離超過半年。 (韓永吉提供)

韓永吉所描述的外籍勞工感染情況並非個案。根據新加坡官方數字,疫情爆發至今全國共有接近六萬起確診個案,當中絕大部分是經由核酸檢測證實受感染的外籍勞工,但如果連同接受血清測試的外勞一起計算,染病外勞總數超過15萬人,也就是說,住在40多家外勞合法宿舍的超過30萬名外勞,幾乎每兩人就有一人受感染。

韓永吉的個案一直由外籍勞工權益保護機構“情義之家”社工陳宇翰跟進。陳宇翰向美國之音表示,新加坡約有三分之一的外地勞工是住在勞工宿舍。新加坡政府的宿舍法令也主要是針對這批外勞。

陳宇翰說:“(法令規定)他們沒有雇主的允許是不能離開勞工營,除非有特別的情況,譬如醫院的預約等等,所以他們每天要工作的話,會有雇主派專車把他們載到工地,做完工就會乘車回到工地。工人們不能私自出外活動,連到超市買東西也不可以。”

“情義之家”曾向政府反映外勞的困境。其後當局頒布了另一法令。

陳宇翰說:“過去數月有報導說,有外勞在勞工營裡自殺了,暴露了很多工人已經出現心理問題,所以我們向政府提出了,過多的封鎖和管制會對工人產生心理上的影響,其後政府頒布了新的法令,容許工人每周有三個小時到特定的休閒中心,但後來發現這個政策並不討好。為什麼呢?三個小時太短了,一來一回就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剩下的時間並不多。另一方面,外勞也必須向政府申請。通常這類消閒也就是去見見朋友聊聊天,一個人出去逛街是很無聊的事情,見不到朋友對他們也沒有什麼意義。”

媒體人:隔離外勞形同歧視

新加坡獨立媒體工作者韓俐穎(韓俐穎提供)
新加坡獨立媒體工作者韓俐穎(韓俐穎提供)

新加坡獨立媒體工作者韓俐穎十分關注當地外勞的處境。她向美國之音表示,雖然疫情受控後,政府進一步放寬對普通民眾的限制,,但外勞變相失去自由的情況仍然持續。

韓俐穎說:“為什麼他們現在還是有這些限制,還是不能出來?出來的時候還要申請?我們新加坡人都可以出去逛街,探親吃飯,連看電影都可以,沒有理由把這些工人一直限制在宿舍裡面。”

去年四月中,新加坡疫情日益嚴峻。政府從那時開始把感染數字一分為二把外勞宿舍的數字區分出來。韓俐穎認為,此舉等同社會歧視。

韓俐穎說:“從一開始就已經把這些工人和新加坡民眾區分對待。疫情還沒開始就已經是這樣。疫情爆發後,當局分別發放感染數字也沒有什麼意外。政府說的,他們(外勞)不算是真正的Singapore residents (新加坡居民),只是暫時性在新加坡工作而已。”

韓俐穎表示,就連當地一些主流媒體也火上加油。

韓俐穎說:“'聯合早報'居然登了一篇文章,說大多數移工(外勞)來自落後國家,他們的衛生和生活習慣都和我們不一樣,所以如果要抵抗疫情,就需要這些工人配合一下,打掃乾淨他們的生活環境。其實這個是我們的問題。我們把他們關進這些宿舍裡,”

自從疫情爆發後,新加坡外勞宿舍的設施與衛生條件備受外界質疑,認為工人自由被限制,無法保持社交距離,大大增加了傳播風險。

韓俐穎說:“有一些工人說,他們被隔離的時候,不清楚是因為他們染病被隔離,還是因為他們的室友染病而被隔離。讓他們最擔心最害怕的是,那些管理人說,我們要把你移到另一房間去。他們不知道為何要搬出那個房間,是因為他們自己染了病,還是因為別人染了病。”

滯留宿舍的外勞除了擔心染病,也擔心停發工資下家人生計難以維持。

韓俐穎說:“經濟的壓力就變成精神壓力。他們打電話回家時,不僅不可跟家人交待他們有沒有染病,還不可以跟家人交待有沒有錢寄回去。一天到晚在房間裡其實沒什麼事好做,也就一直坐在那裡想。最糟糕的是,其實宿舍的環境本來就挺惡劣的,隔離期間突然要在房間里呆一整天,他們就說很熱很不通風。”

外勞為自保保持沉默

韓俐穎表示,外勞在新加坡沒有什麼發言權。工人普遍擔心,一旦自己的言論引起雇主或政府不滿,有可能會被遣送回國,也因此留下的人都選擇保持沉默。

韓俐穎說:“我們的路,我們的這些建築物,我們的醫院,我們的市場和學校都是他們建的,甚至我們的政府組屋都是他們打掃的,所以其實我們欠他們很多,因為他們的功勞,我們才能發達。我們給他們的工錢又給的特別少。”

數字顯示,連同外傭在內,目前新加坡約有60多萬名外地勞工。 “情義之家”社工陳宇翰向美國之音表示,從事藍領,也就是建造、海事、製造和服務行業的外勞當中,中國工人佔比為兩到三成。

陳宇翰說:“最近這幾年大部分是來自河北、江蘇、山東、安徽,東北的也有,吉林省的也有,早十多年前來自南部省份的會比較多,現在來的主要是北部的。促使移民工來這裡的最大的原因還是為了更好的生活吧。雖然目前看起來,中國的發展好像很不錯,可是農民工還有體力勞動這類工人,不是每個都能夠找到工作。”

陳宇翰說,在去年疫情最嚴峻期間,有很多中國工人選擇離開新加坡。當時他每天接到許多中國工人的求助電話,但他也提到,部分行業對於勞工需求下降也影響到中國工人的去留。

陳宇翰說:“特別是海事跟建造業,跟體力勞動有關的這個領域開始緩慢下來,出現萎縮。很多雇主收緊褲帶,傾向於僱傭那些印度和孟加拉籍的員工,而放棄中國籍的員工。一個中國籍員工的工資可以達到其他國籍的三到四倍。從幾年前開始就有這個趨勢,雇主開始放棄中國籍的員工。”

新加坡對新冠疫情的防控和追踪能力備受國際社會讚揚,但強制隔離外勞的措施,卻讓這座國際城市的形象蒙上污點。

美國之音記者就外界對強制隔離外勞的質疑,透過新加坡通訊及新聞部,邀請人力部官員接受采訪以及發表聲明,可是到週四截稿為止,有關方面還沒有任何回應。

不過,新加坡人力部去年成立“保障、關懷與接觸小組”接手外勞宿舍的抗疫工作。小組發言人Martin Koh日前對亞洲新聞台表示,當局會著手改善宿舍的環境。

Martin Koh說:“當局正與宿舍負責人緊密合作,希望能為外勞提供更寬敞的環境,但一切都需要時間。我必須澄清,外勞不許乘坐公共交通工具的報導,有關禁令只限於高風險的上班繁忙時間。在其他時段,外勞可以乘搭交通工具,即使我們強烈呼籲雇主為他們安排接送。”

Martin Koh表示, 隨著疫情緩和下來,外勞獲准離開宿舍的次數可望增加,但他強調,除非疫情結束,否則當局不會取消對外勞的管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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