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二十大將於2022年召開,中國全國人大隨後會換屆。未來一年各級人大會陸續進行改選。首先展開的是最基層的鄉縣級人大代表選舉。 10月15日,北京14名獨立人士宣布參加11月初舉行的區縣人大選舉,其中包括多名709案家屬,到底他們是基於什麼原因決定參選?在目前的政治大環境下,這些人士有沒有任何勝算的可能呢?
北京14名無黨派人士10月15日宣布參選11月舉行的北京市區縣人大代表選舉,並發表聯合宣言,形容他們是長期生活在最基層的公民,深感普通百姓與政府、人大、法院、檢察院等部門溝通有困難,經常通過各種渠道尋找人大代表,希望他們能夠幫忙向政府及有關方面反映問題,但是人大代表根本見不著。他們有一種強烈願望要當人大代表,要讓社區的街坊四鄰,讓所有的選民都能隨時找到他們。
“人大代表只能在電視上看到”
14人名單上有金融案件中的維權人士,房屋曾被強拆的居民,還有多名709案家屬,包括維權律師王全璋妻子李文足。她對美國之音表示,過去6年,她曾多次被逼搬遷和拒絕辦理護照,自己的孩子也多次被趕出學校,深感與政府部門溝通的困難。人大代表只能在電視上看到,現實中根本無法與他們取得聯繫。
李文足說:“在這些過程當中,我去找相關部門進行交涉解決問題,就發現跟他們溝通很困難。我也想過去找人大代表,幫助解決我的問題。但是,我發現,在現實生活當中,這些人大代表是很難找到的。在百度裡面搜,(他們的資料)怎樣搜也搜不到。偶爾發現一個打過去,發現他不是(本人)。正因為我有這樣的經歷,所以我想做一個能找得到的人大代表。”
部分無黨派人士向李文足反映,自從參選基層人大的消息傳出後,他們被當局派人滋擾。李文足也懷疑自己的手機受到干擾。
李文足說:“最近一段時間,我發覺國外的電話打不進來。參選之後,也就更難接到電話了。 14人之中有一些是被警察打電話了。說‘你們參加選舉的事情不好,這樣做不對’等等。到現在我這邊還沒有收到警察的電話。他們也還沒有上門來找我。 ”
709家屬承諾公開電話住址
公開住址和電話是律師李和平妻子王峭嶺的參選承諾。她告訴美國之音,這次參選對於自己別具意義。
王峭嶺說:“像我們最近幾年的情況,最高人民檢察院不開門,我們進不去,最高人民法院有警察堵著,我們也進不去。作為經歷709案的家屬,我們需要人大代表的時候,我們找不到這些代表。每當換屆的時候,牆上貼的都是‘人大代表人民選,選好代表為人民’。我覺得這個非常好呀。過去我只是一個旁觀者在看新聞,但是今天我作為一個參與者,親身體會來學習,來看我們的法律所規定的和實際當中的出入在哪裡。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意義的事情。”
北京市區鄉鎮人大換屆選舉預計11月5日舉行投票。涉及北京全市16個區、近180個鄉鎮,將選出近4900名區人大代表和一萬多名鄉鎮人大代表。
名單中的野靖環曾因上訪維權而被處以勞教。後來她把勞教經歷和所見所聞寫成書。野靖環此前兩度參選區縣人大代表選舉均受到官方阻撓。她向美國之音回憶當年的遭遇。
野靖環說:“2011年的時候,警察把我們都抓到派出所,關押一天,不給吃飯。個別參選人被警察關在居委會的一個小屋子裡,不讓喝水不讓上廁所。2016年 ,每個人都有一個派出所的‘票警’,全程跟著。街道辦事處、居委會發動大批群眾,讓這些人直接用暴力對付我們。”
野靖環兩年前參選未獲推薦
“自薦參選人”要成為基層人大正式候選人必須獲得至少10名選民推薦。 5年前的選舉,野靖環最終未能獲得任何提名。
野靖環說:“有一個大姐跟我關係還是不錯的,也非常和氣的一個人。我就單獨跟她說。她說:‘這可不行呀,這是犯法呀,這是犯罪。’ 有一個老幹部原是國家機關當局長的,退休了。他說:‘我是很明白。你做這事很好,但是我不行呀。我的身份不行呀。要是作為你的推薦人,肯定我也會有很大的麻煩。’”
吸取以往的教訓,野靖環說已有充分心裡準備。
她說:“用我們自身的實踐和努力促進選舉法的具體落實。我們唯一的準備就是不要被警察抓走。不要被警察或群眾打傷。至於能不能被選上,實際上當然是不可能的。”
縣鄉人大代表選舉是中國各級人大選舉中唯一採用直選方式的選舉。獨立政治學者陳道銀說,按照選舉法的規定,自薦參選人有權利參選,爭取成為候選人,但在技術操作上幾乎不可能。
陳道銀說:“因為他們都是作為個人,不是作為組織(參選)。作為個人要成為候選人,你必須有公開推薦,就是由選民聯名推薦。在當下這樣一個政治背景下,是否有選民願意聯名推薦他們作為候選人,這是要打問號的。即使有,這些聯名的人是否會受到當局的關注,和這些選民打招呼,‘你們不可以這麼做’,在聯名之後,撤銷對他們的推薦。”
陳道銀:自薦參選人要過兩關
他說,即使過得了這一關,自薦參選人還得通過政治審查。不符當下政治氣候的參選人,肯定會被剔除掉。
陳道銀說:“第二關就是進入選區的選舉委員會。按照現在縣區選舉的選區劃分,一般都是以街道或高校作為一個選區。在當下中國縣鄉直選的選區,選舉委員會的選區街道書記是選舉委員會的當然主席。選舉委員會有權力決定把誰寫在選票上。這是不公開的。按照官方的話語是‘協商’。自薦參選人根本不可能成為寫在選票上的政治候選人。”
陳道銀認為,14名高姿態參選的獨立人士幾乎不存在勝算的可能,但他們參選確實能產生一定的政治影響。
陳道銀說:“首先是因為他們特殊的身份引起社會,甚至國外的關注,是否要挑戰這個制度。選舉法並沒有規定自薦參選人一定要成為正式候選人。兩者之間不划等號的。通過這個事件可以審視,是否每個(中國)公民都可以通過參與政治,對政治過程產生影響。”
2010年, 中國全國人大通過修改選舉法,規定全國人大代表名額,由常委會根據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人口數,按照農村和城市,人大代表和人口數比例一致的原則產生。當時有輿論認為,“同票同權”強調地區和民族平等,有助促進中國民主進程邁向新里程。
陳道銀說,事實證明了當年的預測是過於樂觀。
陳道銀說:“這種進步步履維艱,甚至是進一步退兩步。本來胡溫時期,中國公民社會有了萌芽,但是習(近平)當政的十年來,基本上把這些都打掉了。一個市要管幾個縣。在縣與縣之間肯定要有聯絡,肯定要聯合推薦候選人。這就形成組織了。沒有公民社會的土壤,怎麼可能萌發出在縣這個層面再往上走的這種秩序。通過縣鄉層面直選推動往市省,甚至全國這種直選,坦白地說,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