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聿文視界:歐洲“戰略自主”很可能反噬中國


中國與歐盟旗幟
中國與歐盟旗幟

編者按:這是鄧聿文為美國之音撰寫的評論文章。這篇特約評論不代表美國之音的觀點。轉載者請註明來自美國之音或者VOA。

聿文視界:歐洲“戰略自主”很可能反噬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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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週舉行的歐盟峰會上,儘管中國不是歐盟各國討論的關鍵議題,但中國最關注的“去風險”概念正式登場,該概念將成為今後歐盟制定對華戰略的指導思想,一旦形成統一的對華政策,歐盟成員國就需遵守。而荷蘭在此期間出台的新出口管制禁令,可謂是在歐盟內部針對中國的“去風險”打響了第一槍。

“去風險”成歐盟共識

“去風險”這一概念是歐盟執委會主席馮德萊恩今年早先提出的,現已成歐盟共識。北京當局雖認識到“去風險化”對中國的危害,對歐盟發出了多次警告,但是否把它和歐洲戰略自主掛鉤,理解到是後者的一個組成部分,還不好講。中國現在一門心思鼓動歐洲戰略自主,認為這有利於離間美歐,符合中國戰略利益,然而,中國理解的歐洲“戰略自主”,和法國總統馬克龍主張的歐洲戰略自主是否同一意思,恐怕有些一廂情願。在中國人看來,所謂歐洲“戰略自主”,是歐洲要擺脫美國的影響,不做華盛頓的附庸,讓華盛頓給歐洲下指導棋。但擺脫對美安全依賴,只是馬克龍的歐洲戰略自主的一環,它還有另兩層含義,即能源上擺脫對俄羅斯的依賴,經濟上擺脫對中國的依賴。

歐盟現在的對華戰略,和美國有差別,但這種差別是程度上的,而非本質上的。美國的對華政策是“競爭、合作、對抗”,歐盟的對華政策是“全球的合作夥伴、競爭者以及制度上的系統性對手”。後者的“系統性對手”和前者的“對抗”性質基本相同,只不過更多著眼於意識形態,而前者除意識形態部分外,也包括地緣政治。兩者最大的區別還在於各自“合作”內涵不同。歐洲的對華“合作”不是一種外交修辭,而是歐盟和中國發展關係的基調;美國的“合作”某種程度是可有可無的,是一種點綴,只是在感覺需要同中國合作的時候和領域,才要求中國合作。雖如此,歐盟也在強化同中國競爭和製度對手的一面。

然而,中國輿論似乎有一種天真的想法,把馬克龍的歐洲戰略自主理解成他只主張歐洲要擺脫美國的控制,因為這樣看待,中國也就成了除法國外,最在乎、也最努力鼓動歐洲“戰略自主”的域外一方。可事實上,美國亦清楚,歐美雖出自同一文明,意識形態和政治制度一致,在很多事情上有著相同或相似的看法,但畢竟有著各自的戰略利益,不可能做到事事齊心,美國並不指望歐洲在任何事情特別在涉華事務的處理上都配合自己,只要大的原則和主要政策一致就可以了。前述分析表明,兩者之間其實沒有大的原則的不同。

馬克龍力推歐洲戰略自主

當然,馬克龍在提出歐洲戰略自主的想法時,可能夾帶法國的“私貨”在內。在歐盟國家中,畢竟法國有著戴高樂主義的傳統,確實想強化歐洲在各方面的主動性和主導性,在和中國打交道時,不追隨美國。中國基於自身的利益考量,也“慫恿”馬克龍這樣去做。而他也確在努力地兜售歐洲戰略自主理念,迄今不能說完全沒有起到效果,比如不久前在巴黎舉行了新全球契約融資峰會,這是要表達對美國控制的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某種不滿。另外,戰略自主的理念在一些歐洲國家的政府層面亦被接受,並且在做。可總的來講,它並未成為歐盟的政策指導意見。

具體而言,“老歐洲”的幾個大國,內心可能想擺脫美國的軍事和安全控制,然而實際上,在俄烏戰爭之後,由於對俄羅斯戰略威脅的恐懼,本來“腦死亡”的北約復活,從而得以讓美國在軍事和安全上更深介入和支配歐洲。此乃俄烏戰爭也是歐洲自己送給美國的機會,而非美國強制。因為以東歐國家為主的“新歐洲”絕大多數反對歐洲實行戰略自主,認為歐洲沒有力量保護自己,強烈主張歐洲應在美國的安全保護下。此外,歐洲通過對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的制裁,雖然在能源上擺脫了對俄的依賴,但現在也不得不把進口的渠道轉向美國或者其他產油國,因此,歐洲實際上兩方面都加強了對美國的依賴。

經濟上對中國“去風險”

至於歐洲戰略自主對中國的部分,即擺脫在經濟上對中國的依賴,儘管歐盟尤其德法等大國不再提和中國經濟脫鉤,事實也無法做到脫鉤,但不等於不贊成在關鍵產品、技術和供應鏈上某種程度的“去中國化”,也即“去風險”。換言之,歐盟對擺脫對中國的經濟依賴這件事,沒用“去中化”一次來表述,而是換了一個詞,“去風險”,並且不只是說說,而是正在落實和推進。比如,歐盟外交與安全政策高級代表博雷利5月12日在歐盟外長非正式會議後表示,歐盟成員國外長支持“重新校準”對華戰略,這個“重新校準”就是歐盟在堅持對華“三重定位”時,要加強對華競爭,“去風險”,重新審視歐中經濟關係。德國朔爾茨政府出台的首份國家安全報告亦是此思路,就連法國,也不反對在經濟上對中國去風險。說白了,歐洲的“去風險”實際是要某種程度擺脫對中國的經濟依賴。在這個問題上,歐美也沒有本質不同。中國最好不要對此自欺欺人,認為美國是這個心思,歐洲沒有。

那麼,歐洲為什麼執念於對中國“去風險”?原因在於,接受俄烏戰爭的教訓,擔心如果中國攻打台灣,必然要制裁中國,從而引起報復。俄羅斯的報復“武器”是能源,中國的報復“武器”會是經濟,如果歐洲在經濟上依賴中國,屆時損失會比俄羅斯的報復大得多,故歐洲不得不早做防備。

本文開頭已指出,對歐洲“去風險”對中國的危險性,北京當局不是沒覺察到,秦剛5月訪德期間同德國外長貝爾伯克共同會見記者時警告,歐洲的“去風險”做法實際就是“去中國化”。總理李強最近跑了一趟德法,也表達了強烈的反對“去風險”的意見,說所謂“去風險”,就是以“去風險”為名,行“脫鉤斷鍊”之實,“實施歧視性措施以限製或排除其他國家,違反了市場原則、公平競爭規則,以及世界貿易組織的規則”。可是,德國綠黨主掌的經濟部在過去兩年為德企在華投資的政府擔保額已削減了50億歐元,並表示過去幾十年間,德國政府提供的對外投資擔保過度集中在中國,導致“聯邦預算的風險過度集中”。

歐洲對華“去風險”能走多遠

當然,包括德國在內,眼下尚不清楚歐洲對中國的“去風險”到底能夠走多遠,有兩件事具有觀察指標的意義。一是荷蘭政府會不會完全禁止光刻機巨頭阿斯麥公司向中國出售用於成熟製程的芯片製造技術。從阿斯麥的回應看,雖然荷蘭政府有關半導體設備出口管制的新條例,限制了之前該公司部分浸潤式光刻系統設備,但不是所有浸潤式光刻系統設備都不能賣給中國,先進程度較低的還是可以賣的;用中國某個研究機構的話說,10納米及更成熟製程光刻機的進口似乎不受本次限制影響。可到底會不會受限,只能等到9月該禁令實施後才知道。二是對華為在歐洲5G電信設備市場是否會完全排斥。

不論這兩起事情如何處理,有一點可以確定,歐洲要真正實現“戰略自主”,在安全上擺脫對美國的依賴,至少在未來十多年都不太可能,但經濟上針對中國的“去風險”,倒很可能做成。假如中國明白了這點,是否還會像目前這樣去鼓動和支持歐洲“戰略自主”,人們不妨去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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