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韓領導人金正恩最近宣佈,北韓永遠不會放棄核武器,並通過立法確立了可以“首先使用”核武器的原則。到目前為止,中國僅作出低調回應。專家認為,中共即將召開二十大,在此敏感時刻只能靜觀其變。
長期以來,中國在北韓核問題上立場矛盾,一方面援助北韓,使其有能力發展核武器,另一方面又意識到,北韓發展核武器雖在短期內有牽制美國的價值,但長期來看明顯不符合中國的利益,因此主張朝鮮半島無核化。但是,北韓核政策的最新宣示凸顯中國這一矛盾立場恐將難以持續且後患無窮。
北韓擁核已不可逆轉?
美國等國家多年來一直堅持的目標是,北韓的無核化必須是全面、可驗證、和不可逆轉的,然而,“新通過的立法為北韓奠定了法律基礎,即未來不會就該國無核化進行談判”。華盛頓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南韓項目副主任艾倫·金(Ellen Kim)說。
金正恩去年還曾在北韓勞動黨的代表大會上稱,只要敵對勢力不使用核武器侵犯北韓主權,北韓就不會首先使用核武器。然而根據北韓最高人民會議在9月7日頒佈關於核武力政策的新法令,北韓甚至可以發動先發制人核打擊。
北韓問題專家艾倫·金對美國之音說:“這些新的瘋狂宣示令人驚訝的是,它的目的是在某些條件下可以先發制人地使用核武器,而且他們還竟然為此建立了法律基礎。”
金正恩曾在2019年與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會晤時表示願意放棄核武器。在被問及是否準備好無核化時,金正恩回答說:“如果我不願意這樣做,我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他此前在2018年6月與特朗普總統的首次會晤中也曾與美國簽署了一份簡短聲明,同意“努力實現朝鮮半島的完全無核化”。
然而,金正恩目前誓言,北韓的核武器不是可以拿來討價還價的,“不會進行此類的任何協商,也沒有對換的‘籌碼’。”
“憑藉這一赤裸裸的宣言,他(金正恩)在無核化的棺材上又釘上了一顆釘子,”曾經擔任美國國防部中國事務主任的約瑟夫·博斯科(Joseph Bosco)說。
中國的北韓問題專家也警告說,朝鮮半島形勢已到了一個新的臨界點。清華大學戰略與安全研究中心的張沱生撰文說,北韓對其核政策的最新宣示,“加大了半島危機升級、失控的風險”。他說,當前,美中俄三國都不再將北韓核問題作為優先考慮事項,而且隨著中美、美俄關係嚴重惡化,防範與管控半島危機已變得極其困難。
南韓對北韓的最新挑釁作出強烈反應,南韓國防部在本星期正式回應時發出嚴正警告說,一旦北韓企圖發動核攻擊,將面臨韓美兩軍的壓倒性反制,北韓政權將陷入“自取滅亡”的不歸之路。
五角大樓發言人、空軍准將帕特·萊德(Pat Ryder) 星期二(9月13日)批評北韓的最新宣示“破壞穩定”,並表示“在核威懾方面,我們有久經考驗的政策和流程,其中包括與我們的國際盟友密切合作。
軍事觀察家們指出,如果北韓膽敢動用核武器,那麼毫無疑問這將意味著該政權的滅亡。
美國核戰略綱領性文件2018的《核態勢評估》明確闡明:“任何北韓針對美國或其盟國和夥伴的核攻擊都是不可接受的,並將導致該政權的結束。金氏政權不可能使用核武器並生存下去。”
美國之音韓語組聯繫了北韓常駐紐約聯合國代表團,希望北韓官方能對相關評估作出回應,但沒有收到回應。
南韓國防部長官李鍾燮星期三在接受韓聯社專訪時表示,為應對北韓核武威脅,南韓和美國決定對在2013年制定的兩國聯合威懾戰略 -- “定製型威懾戰略”進行修改,新的威懾戰略將根據北韓進行核威脅、準備動用核武、實際使用核武等不同情況制定更具體的應對方案。
在另一方面,也有評論認為金正恩似乎未完全關死談判大門。根據官方的朝中社,金正恩在最近的最高人民會議上發表施政演說時似乎也為絕不放棄核武器附加了前提。他說:“在地球上有核武器,有帝國主義,而且美國及其僕從國家不終止反朝陰謀活動的情況下,我國絕不會停止核武力強化工程。”
華盛頓智庫捍衛民主基金會的安東尼·魯杰羅(Anthony Ruggiero)說,北韓棄核並不是完全就此失去了任何希望。他對美國之音說:“無核化不會在明天發生,這是肯定的,但我不會說它永遠不會發生。”
北韓被認為擁有大約20枚能夠從導彈發射的核武器。由100多個國家的非政府組織組成的“國際廢除核武器運動”(ICAN)估計北韓去年花費了6.42億美元來發展和維護其核力量。
魯杰羅說,北韓能出此狂言的部分原因是,目前對其制裁還不夠嚴厲,金氏家族過得還不錯,沒有感到什麼真正的制裁壓力。他說,北韓支持俄羅斯,但是這自然也不是免費的,可以換取俄羅斯的回報,而這同樣也適用於中國。
在有關北韓的最新宣示是否意味著無核化談判已經毫無希望的問題上,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艾倫·金說,就目前來說,無核化談判的前景只是將變得十分暗淡。
中國矛盾立場恐將縱狼為患
中國在北韓將擁核和“先用核武”法制化後作出低調回應,外交部發言人在例行記者會上僅稱“中方在半島問題上的立場沒有變化”,沒有重複曾多次申明的“堅持實現半島無核化”的立場。
多年來,中國在北韓發展核武器的問題上一直深陷自我矛盾,難以自拔。中國一直為北韓提供經濟援助,呼籲放鬆對北韓制裁。今年5月,中國和俄羅斯雙雙行使否決權,使得聯合國追加對北韓制裁決議草案在安理會未獲通過。但在另一方面,中國又不想看到北韓成為永久性的核武國家。中國主張朝鮮半島無核化,希望北韓慢慢最終放棄核武器。
中國的分析人士指出,北韓的核武器不僅威脅到南韓和日本,而且中國本身也將受到巨大的核威懾。此外,如果一旦確定北韓將毫無疑問地永久擁有核武器也會把中國的戰略利益置於危險之中,這意味著南韓與日本將不得不重新思考本國的核對策,同時進一步加強與美國的軍事合作。
南韓軍方星期二提出嚴正警告,稱一旦北韓企圖發動核攻擊,將面臨韓美兩軍的壓倒性反制,北韓政權將陷入自取滅亡的不歸路。
對於中國來說,除了數以百萬計朝鮮難民大量湧入的噩夢外,北韓政權的倒台也意味著中國將喪失安全縱深和屏障,美軍可能會一直推進到鴨綠江,使中國無法全力應對台灣和南中國海的衝突。
此外,捍衛民主基金會的防擴散項目高級主任魯杰羅對美國之音說,北韓的核武器目前完全是針對美國、日本和南韓的,現在的現狀對中國有利。但是,如果未來北韓的新領導人不再跟中國那麼近乎了,那麼核武器就會成為中國的威脅。
北韓問題專家艾倫·金說,顯然北韓擁核完全不符合中國的利益,中國明確表示反對北韓發展核武器,但又沒有努力讓其放棄。“我其實很好奇中國對北韓核武器計劃的紅線是什麼。”她說。
北韓在2006年到2017年間進行了六次核試驗,幾乎每次都引起強烈的國際反響。
就在北韓發出絕不棄核的挑釁之際,國際原子能機構總幹事拉斐爾·馬里亞諾·格羅西(Rafael Mariano Grossi)本星期在該機構的理事會會議上披露,北韓正準備在其位於咸鏡北道吉州郡豐溪村的核試驗場進行新的核試驗。
此外,北韓還在寧邊核設施擴大了濃縮設施,準備生產製造核武器和進行核試驗所需的鈈和鈾。格羅西說:“有跡象表明寧邊核設施中5兆瓦反應堆正在運行,我們觀察到放射化學實驗室的間歇活動跡象與可能的廢物處理或維護活動一致。”這一聯合國組織觀察到的跡象表明,寧邊離心機濃縮設施也在繼續運行,輕水反應堆 附近的幾座新建築也已經竣工。
核擴散專家魯杰羅指出,北韓核試驗也有可能傷害到中國。他說: “如果發生事故或出了什麼事,放射性的事情發生了,他們是沒有邊界的,北韓沒有圍牆。因此,如果發生了什麼事,這些東西肯定會飄到中國,所以我想中國公民和其他離北韓近的人對此會有非常強烈的看法。”
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的艾倫·金說,很難說中國現在的想法是什麼,但在她看來,中國正試圖觀察、等待,看看事情會如何發展。“同時,我認為中國目前正試圖對北韓施加一些外交壓力,使其不要進行任何核試驗,因為中國10月份將召開黨的二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