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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與尼加拉瓜的地緣政治聯姻—大運河計畫何去何從備受關注


巴拿馬城
巴拿馬城

尼加拉瓜政府最近在國際人權法庭即將對迫害民眾基本權益作出裁決前,廢除了2013年賦予中國投資者開鑿與營運「尼加拉瓜大洋運河」的特權,改為政府接手。自中國與尼加拉瓜復交後,這個中美洲國家已被納入北京的「一帶一路」倡議。在中國主要海運通道巴拿馬運河面臨缺水危機之際,「尼加拉瓜大運河」是否將透過「一帶一路」重啟,備受外界關注。

運河計畫背景

2013年,尼加拉瓜通過《尼加拉瓜大洋運河法》,授權北京商人王靖的「香港尼加拉瓜運河開發投資有限公司」獨家開鑿並經營一條貫穿尼加拉瓜的大運河,特許經營期限為100年。該項目被稱為“人類最大基礎設施項目”,全長278公里,通航後將是繼巴拿馬運河之外的第二條國際水道,總投資預計超過500億美元。

依運河法規定,政府無償提供預定河道路線土地,包括受保護的濕地、面積8,000平方公里的尼加拉瓜湖,以及尼加拉瓜與哥斯大黎加界河聖胡安河。

2014年12月22日,奧特加在太平洋沿岸河道口舉行的臨時儀式上,向全國宣布「聖誕節驚喜」。王靖和奧爾特加在從一些城鎮臨時抽調的施工機械前,透過全國直播共同主持了大運河初動土儀式。

王靖當時說,「我們腳下的這片土地和我們的勞動將使這個國家更為強大,人民更為幸福,並將載入史冊; 這片土地和運河,將與尼加拉瓜、中國和國際企業一起,寫下一段難忘的歷史。

資料圖片:在這種2013年6月14日的資料照片中,尼加拉瓜總統丹尼爾·奧爾特加和中國商人王靖在首都馬那瓜的Casa de los Pueblos舉起一份價值數十億美元的運河建設特許權協議。 2014年1月8日,獲得建設和營運橫跨尼加拉瓜的跨洋運河特許權的中國公司表示,該計畫將為2.5萬名尼加拉瓜人和2.5萬名外國人創造就業機會。

時任尼加拉瓜公共政策部長私人秘書保羅·奧奎斯特(Paul Oquist)在法案通過後表示,2015年全面施工階段,運河將使尼加拉瓜國內生產總值(GDP)增長15%,正式就業人數增加62.3萬人,而當時尼加拉瓜全國人口為611萬人。運河原計劃在2020年通航時,將創造190萬個直接與間接工作。

項目爭議

由於運河預定路線被劃入徵收範圍土地佔全工程面積的52%,涵蓋大片印地安原住民和非裔世代耕作和生活的農牧區。從法案通過的第一天起就引起農民組織大規模抗議,但隨即遭到政府的血腥鎮壓。

加勒比海海岸運河預定出海口猴角(Monkey Point)和布盧菲爾德(Bluefield)的民間自救組織「原住民法律中心」(CALPI),對政府未事先告知並徵求居民同意的情況下給予大運河公司特權,嚴重侵害居民基本人權,將政府告上位於哥斯大黎加的「美洲人權法院」(Inter-American Court of Human Rights)。

「原住民法律中心」負責人瑪麗亞·路易莎·阿科斯塔(Maria Luisa Acosta)最近在該組織影片上說,人權法院告知等待多年的維權案可望在6、7月間做出裁決。奧特加趕在判決前廢除了11年前給予王靖的開挖運河特權,轉而由新成立的運河管理局接手等待新投資者,因此,裁決仍將是接手者的難題。

運河計畫資金背景可疑

2012年,奧爾特加之子、欽定接班人勞雷亞諾‧奧爾特加(Laureano Ortega)遠赴香港,與王靖創立的「香港尼加拉瓜運河開發投資股份有限公司」達成合作協議。尼加拉瓜資深記者卡洛斯‧查莫羅(Carlos Chamorro)率領的」機密」(Confidencial)週刊團隊在2014年的調查報導中指出,」我們無法釐清這項計畫是否國際投資,還是純中國資金或企業支持。

「沒有人會質疑中國政府有完成這龐大計畫的經濟資源和能力,但是,如果這個計畫的可行性完全取決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政治意願,那麼它對尼加拉瓜的地緣政治、環境和體制的影響將截然不同。

2021年11月,大運河初動工七年後,尼加拉瓜總統奧特加的欽定接班人勞雷亞諾·奧爾特加專程前往北京追討運河公司積欠供應商及員工薪資,卻空手而返。當時王靖的信威科技已經被上交所暫停上市兩年,信威大樓在網路上公開拍賣,卻無人競標。

在距離尼加拉瓜里瓦斯4公里的聖豪爾赫市,活動人士手持寫有西班牙語「奧爾特加祖國的出賣者」(左)和「中國人滾出去」的橫幅,抗議政府與中國商人聯手建造連接兩大洋的尼加拉瓜大運河計畫。 (資料照片:2014年10月3日)

王靖隨後在一封給奧特加的信中,重申他對大運河的興趣和決心。信中提到, “尼加拉瓜注定要成為”一帶一路”跨越太平洋和大西洋的最重要軸心,成為新興的經濟、貿易、科技和文化中心。”

奧特加是否受到了「一帶一路」的激勵,無法求證。但其子勞雷亞諾在一個月後飛往天津,以特使身分簽署尼中恢復外交關係公報,給予外界相當的想像空間。

勸誘台灣兩邦交國相繼與北京建交

尼加拉瓜大運河初動工後,對依靠運河提供國家財政收入和大量就業的巴拿馬來說,形成現實的競爭威脅。這迫使長期接受台灣巨額金援的巴拿馬,在面對中資開發尼加拉瓜大運河可能瓜分利益的現實下,重新審視對兩岸的外交關係。

2018年,也就是巴拿馬斷絕與台灣外交關係轉而與北京建交的隔年。中國首任駐巴拿馬大使魏強在巴拿馬外交部紀念建交活動的演說中,回應有關停滯中的尼加拉瓜大運河是否仍將造成影響時說:「我可以保證,巴拿馬已經和中國建交,大家再也不必擔心尼加拉瓜運河是否會參與競賽了。

促成中巴建交的另一個中資項目,是「嵐橋集團」(Landbridge Group)在2016年宣布投資11億美元建造的「巴拿馬科隆貨櫃港」(Panama Colon Container Ports PCCP)。

2017年6月7日,胡安·卡洛斯·巴雷拉(Juan Carlos Varela)總統出席該港口動工儀式。六天后,巴雷拉的副總統兼外交部長伊莎貝爾·聖馬洛(Isabel de Saint Malo)現身北京,巴雷拉同步宣布與台灣斷交並與中國建交。

「巴拿馬科隆貨櫃港」計畫的後續發展,與尼加拉瓜大運河相似,在動工後不久就陷入停滯。 2021年6月,巴拿馬審計長警告,該計畫動工5年後僅完成承諾的16.6%,同時積欠超過百萬美元權利金,該承包權隨後被正式註銷。

在這張中國官方新華社發布的照片中,尼加拉瓜總統丹尼爾·奧爾特加的兒子兼顧問雷亞諾·奧爾特加-穆里略和中國外交部副部長馬朝旭展示他們共同簽署的關於恢復外交關係的公報。 (資料照片:2021年12月10日)

台灣國立政治大學政治系副教授、墨西哥學者法布里西奧·豐塞卡(Fabricio Fonseca)向美國之音表示,」馬那瓜和北京之間關係的深化,以及尼加拉瓜在採礦或可能建設跨洋運河在內的基礎建設項目對中國資本的日益依賴,將取決於尼加拉瓜的政治動機和未來。

另一方面,如果就如布林肯國務卿最近訪問危地馬拉時所警告,基於尼加拉瓜包機便利非正常移民到美國的政策,華府將繼續對尼加拉瓜實施更全面的製裁,這也可能對尼加拉瓜造成影響。中國私人和官方的經濟和政治考量,使他們對未來在該國的投資計畫更加謹慎。 」

特權廢除

5月8日,尼加拉瓜總統奧特加下令國會廢除賦予中國投資者王靖開鑿與營運的《尼加拉瓜大洋運河法》,轉而由政府接手運河計畫的開發與管理。

奧爾特加總統在聲明中表示,這項決定是為了確保國家主權和公眾利益,特別是在國際人權法庭即將對該計畫進行裁決的背景下。這項措施被視為政府試圖在即將到來的法律裁決前,向國內外展示對國家主權和人民權益的重視。

有猜測指出,此舉是為尼加拉瓜參與「一帶一路」計畫預備準備。

北京在美國後院的棋子?

2023年10月中尼在北京」一帶一路」論壇時共同宣布了七項「一帶一路」架構下新基建項目,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修特角」(Punta Huete)機場擴建的4.92億美元項目,將由中工國際工程(CAMC Engineering Co.)在今年7月動工。

「修特角」機場原是1981年奧爾特加解放尼加拉瓜後首度執政時在前蘇聯倡議下興建的軍用機場,可供米格機起降。

中工國際工程剛完成太平洋岸哥林多港(Corinto)的10萬桶儲油桶計畫。 1984年美國雷根政府曾下令對港口實施布雷封鎖,以嚇阻前蘇聯向奧爾特加政權的軍事補給。

2023年12月20日,習近平與奧特加在慶祝復交兩週年通話時說:「中方願同尼方加強在國際事務中的團結合作,反對霸權主義和強權政治……中方願做尼加拉瓜可以信賴的朋友,將繼續堅定支持尼加拉瓜維護國家獨立和尊嚴,反對外國干涉。

國立哥斯大黎加大學(University of Costa Rica)國際關係教授卡洛斯‧穆里略(Carlos Murillo Zamora)答覆美國之音記者有關尼加拉瓜民眾出現被殖民的反感時表示,奧爾特加顯然尋求加深與中國的關係,並將這種關係轉化為專案和投資的來源。

「這條運河在經濟和環境上都不可行,但仍然是奧爾特加的當務之急,他將嘗試將其向中國兜售。對北京來說,維持尼加拉瓜新運河計畫或巴拿馬運河另一套新船閘工程都很重要。

穆里略進而表示,中國會利用一切空間對美國施加更大的壓力,而尼加拉瓜則是一個很好的施壓點,因為該國位於美國後院。

尼加拉瓜總統丹尼爾·奧爾特加(Daniel Ortega)在馬那瓜與俄羅斯聯邦安全委員會秘書尼古拉-帕特魯舍夫(Nikolai Patrushev)舉行會晤。 (2024年2月28日)

「奧爾特加的這項舉措一方面是為了對抗美國的壓力,另一方面是向華盛頓發出不要惹惱尼加拉瓜的信息,因為尼加拉瓜有一個強大的盟友(中國),同時俄羅斯也加入了軍事陣線, 」他說,「歷史上,尼加拉瓜一直是超級大國的一顆重要棋子。

5月15日,美國財政部宣布對尼加拉瓜的俄羅斯警察職訓中心及勞雷亞諾·奧爾特加與親信擁有的Cominsa和Capital Mining礦業公司進行國際制裁,但沒有中國公司被列入。

巴拿馬運河替代考量

國際安全顧問道格拉斯·法拉赫(Douglas Farah)在5月20日出版的最新一期《機密》周刊的專訪中表示,儘管尼加拉瓜在中國的戰略事務中是一個合作夥伴,但北京與尼加拉瓜的實際經濟發展關係不大。

他表示,中國將重複他們在其他國家所做的事,組成秘密利益團體或透過秘密協議將民間計畫轉為軍事用途,例如阿根廷的太空站。他也提到,中國企業的投資往往表面一套、實際一套,大眾通常不了解其中的真正內容,這些項目常常以爛尾告終。

關於奧特加是否完全放棄開鑿大運河的問題,法拉赫表示,奧特加可能只是對該計畫進行修改,以便吸引新的投資者。對於馬那瓜政界盛傳奧爾特加已向中國提出此計畫。而中國是否有興趣接手,法拉赫評論道:「在巴拿馬運河因缺水而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問題的敏感階段,我相信中國會對尼加拉瓜大運河未被放棄感到高興,因為這緊急狀態將使尼加拉瓜大運河成為現實。

美國之音就中國是否考慮將尼加拉瓜運河計畫納入其「一帶一路」並重新啟動致函中國駐尼加拉瓜大使館,但截至發稿時沒有得到中國大使館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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