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國際貸款方與中國之間的長期緊張關係,在中國安徽省舉行的一次會議上得到了彰顯;此次會議的與會者尋求就世界上一些負債最多的國家未來方向達成協議,其中的許多國家都在非洲。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世界銀行(World Bank)和中國財政部的代表參加了會議;會議討論了低收入國家的債務重組問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稱低收入國家中的60% 處於或接近債務困境。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中國這個世界上最大的雙邊債權國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美國哥倫比亞大學高級研究學者哈裡·范霍文(Harry Verhoeven)對美國之音說。
他說,“近年來,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受到來自其最重要股東美國和歐洲國家的巨大壓力;它們要求對中國和債務採取更強硬的態度,並幫助確定如何去揭露中國推動非洲國家不可持續的債務水平的積累”,或者迫使中國取消欠北京的部分債務。
“然而,另一方面,貨幣基金組織也遭受了其合法性的危機,被認為優先考慮西方的利益和擔憂,”他補充說。“近幾十年來,越來越多的發展中國家試圖背棄貨幣基金組織,並對其建議和提出的條件表達了深深的不信任。”
分析人士說,非洲國家希望這次會議的結果是債務重組和減免的結合,以及更多的可預測性和保證,使它們仍然可以獲得新的資本。
“許多非洲國家的資產負債表被打得支離破碎,這些國家在技術上講已經資不抵債,”肯尼亞經濟學家阿里-汗·塞丘(Aly-Khan Satchu)表示。
和解的基調
北京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在會後發佈的新聞稿都表達了樂觀的基調。
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克里斯塔利娜·格奧爾基耶娃(Kristalina Georgieva)表示,她與中國同行就如何加快債務減免以防止“引發全球債務危機”進行了“富有成效的交流”。
格奧爾基耶娃表示,中國可以在幫助加快“共同框架”(Common Framework)方面的工作發揮“積極作用”,共同框架是20國集團兩年前宣佈的一項計劃,旨在通過讓私人債權人參與並公平分擔負擔來幫助那些深陷債務之中的國家。
迄今為止,只有埃塞俄比亞、乍得和贊比亞根據“共同框架”提出了減免債務的請求。
據路透社報導,埃塞俄比亞一直在經受內戰,因此其債務重組被推遲了。乍得已經完成了債務處理程序,儘管該協議因未能減少乍得的整體債務而受到批評。
格奧爾基耶娃說:“我們需要利用乍得債務處理協議的勢頭,加快並最終確定贊比亞和斯里蘭卡的債務處理,從而讓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多邊開發銀行支付款項。”
2020年,贊比亞成為COVID-19大流行時代第一個拖欠貸款的非洲國家。7月份,以中國為首的官方債權人同意提供債務減免。此舉受到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歡迎,但是這一進程進展緩慢。贊比亞財政部長最近告訴路透社,他希望贊比亞能夠在2023年第一季度之前完成債務重組。
與此同時,今年因主權債務違約遭受危機打擊的斯里蘭卡沒有資格獲得共同框架下的債務減免;因為它是一個中等收入國家。然而,它已經開始債務重組談判,其債權國中國、印度和日本在談判結果中發揮了關鍵作用。
中國的反應
中國經常受到批評,特別是美國財政部長珍妮特·耶倫(Janet Yellen),批評中國沒有充分地參與減輕發展中國家債務負擔的國際努力,或者被批評推遲了這些努力。
不過,在上週的會議後,中國總理李克強表示,“中方願繼續同包括基金組織在內的各方加強宏觀政策協調,應對債務、氣候變化等全球性挑戰…中方願全面落實二十國集團緩債倡議,同有關成員一道參與並制定公平、合理的債務重組方案。”
“正如預期的那樣,中國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就中國在完成斯里蘭卡和贊比亞債務重組中的作用發出了很多積極的聲音,因為貨幣基金組織總裁和北京領導層都需要彼此承認對方的努力和合法性,”范霍文說。
然而,他也指出,“中國並沒有全面支持國際貨幣基金組織領導的債務處理共同框架”,而這種支持是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希望的。
范霍文指出,在安徽會議後的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公報提到“人們認識到該框架必須變得更加實用和具有可預測性,這在北京被轉化為承認,中國不應該因在非洲和其他地方新興經濟體的債務積累而受到特別的詆譭。”
西方經常指責中國實行“債務陷阱外交”--故意向它知道沒有償還能力的國家提供貸款,從而增加其政治影響力;縱然這一理論在很大程度上遭到了學術界的駁斥。
就在本星期,中國駐美國大使秦剛引用了英國慈善機構債務正義(Debt Justice)的一份報告。該報告顯示,非洲國家實際上欠西方私人貸款者的債務是欠中國債務的三倍。
中國經常主張多邊開發銀行也應該參與債務重組。
前路艱難
世界銀行行長戴維·馬爾帕斯(David Malpass)也出席了安徽會議,並採取了比格奧爾基耶娃更具對抗性的路線,他說:“在我們的會議上,我們詳細討論了世界上最貧窮國家正在加劇的債務危機,以及中國在提出和實施解決方案方面的作用和責任。”
他說,贊比亞的債務重組談判迫切需要取得更快的進展,“中國立場的改變對這一努力至關重要。”
他還敦促中國在貸款合同中保持透明,以幫助投資者做出明智的決定。 肯尼亞經濟學家塞丘並不認為這次會議最終取得了多大的成果。
“中國顯然更願意在與債務國的所有討論中保持一定程度的自主權,我懷疑這次訪問是試圖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中國之間達成某種運作模式;因為貨幣基金組織此前曾經嘗試過一些笨拙的強迫而無果,”他說。
“在地緣經濟背景下,很明顯,中國向非洲貸款的胃口已經得到滿足,美國和多邊組織將需要介入去填補空缺。...美國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所面臨的挑戰是......許多這些新的資金將被用於償還中國的貸款而被循環回中國,”塞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