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中央於週二(12月6日)舉行已故前中國國家主席江澤民的追悼大會,會場佈置規格不僅比照1997年的鄧小平追悼大會,現任中國國家主席的習近平更於追悼詞中高度推崇江澤民。對此,分析人士認為,時值“白紙運動”敏感之際,中共高規格追悼江澤民乃避免社會添亂、並安撫民心的權宜之計。
12月6日上午10點整,江澤民追悼大會於北京人民大會堂登場,會場中最醒目的位置,安放著覆蓋中共黨旗的江澤民骨灰壇,牆上則懸掛他的巨幅遺像,在其左右則是整排的萬年青與鮮花簇擁。
這場追悼儀式的會場陳設,包括高高懸掛在觀眾席上、黑底白字的悼念橫幅、流程和規格完全比照1997年中共前領導人鄧小平過世時的追悼會。
悼念江澤民中港澳鳴笛默哀3分鐘
追悼會首先以新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的默哀三分鍾展開,與此同時,全中國各地齊鳴警報聲,從上海黃浦江到香港維多利亞港內的輪船及路上的所有車輛都同步鳴笛,以示哀悼。
中共也要求全國各機關、學校甚至醫院同步默哀並觀看追悼大會直播。
各地的娛樂場所,包括北京環球影城在內,暫停營業一天,騰訊等多家公司旗下的網絡遊戲也暫停服務。而中國境內所有電視新聞螢幕與網站首頁,更是自11月30號官方公佈江澤民死訊以來,皆已改刊播黑白影像,且各機關多日來也以降半旗來致哀。
江澤民悼詞規格比肩鄧小平
現任國家主席習近平也於週二的追悼會上宣讀長約50分鐘的悼詞。
他讚揚江澤民是“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公認的享有崇高威望的卓越領導人,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政治家、軍事家、外交家,久經考驗的共產主義戰士,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偉大事業的傑出領導者。”
這段表述與1997年由江澤民宣讀的鄧小平悼詞雷同,只不過當年江澤民宣讀時表情悲傷且多次拿出手帕拭淚,但習近平的語調則顯得十分平穩。鄧小平與江澤民分別被稱為中國第二代及第三代領導人,過去習近平對於兩人的評價其實不一。
對此,位於台北的台灣大學政治系副教授陶儀芬認為,從中共於2021年底19屆6中全會頒布的《中共中央關於黨的百年奮鬥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中或許可一窺習近平對江澤民的真實評價。
該文提及江澤民和胡錦濤的篇幅,明顯少於毛澤東跟鄧小平,習近平於公佈前甚至傳出有意抹去江、胡兩人的事蹟,以凸顯自己比肩毛澤東的高度。
兩相對照,陶儀芬分析,習近平提高對江澤民的追悼規格,或因為時值“白紙革命”的敏感時刻,避免民怨趁勢再起、擴大事端的權宜之計。
陶儀芬告訴美國之音:“江澤民的死訊傳開來的時候,正好是白紙運動算是最高點的時候,所以,他(習近平)分外小心,要黨自己高層來把江澤民紀念起來,同時也以疫情的名義,讓其他層級的紀念活動盡量地減低”。
習近平於追悼文中,有相當篇幅聚焦在江澤民任內的貢獻,也引發分析人士議論。
悼詞追捧江澤民學者:部分非事實
他讚揚江澤民於90年代初、在西方國家製裁中國的壓力下,“以開放促改革、促發展”,領導中國加入世貿組織(WTO)、實現香港及澳門的回歸併推進中國特色的軍事變革等。
對此,位於台北的國防安全研究院國家安全研究所所長沈明室分析,習近平當年能順利上位,畢竟少不了江澤民的幫襯,因此儘管近年來他與所謂“江派”鬥爭激烈,但在追悼會上,還是必須說足場面話。
但習近平對江澤民的部分褒揚,在沈明室看來,乃非事實的溢美之詞,其實帶有對江澤民和自己的反諷。
沈明室告訴美國之音:“江澤民他最重要的理論就是三個代表、容許資本家入黨。但是現在習近平所謂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或者是共同富裕,其實它是走向傳統的社會主義,跟江澤民完全不一樣的。”
江澤民於2000年提出“三個代表”,強調“中國共產黨要始終代表中國先進社會生產力的發展要求。”江澤民還說,中共“應該把符合黨員條件的社會其他方面的優秀份子吸收到黨內來”,此舉破天荒為資本家入黨打開大門。
此外,習近平於悼詞中讚譽江澤民在中共16大籌備期間“主動提出不再擔任中央領導職務,以利促進黨和國家高層新老交替”,2004年他又主動辭去黨和國家軍委主席的兩大職務。
但沈明室說,這不符實情,因為當年江澤民明顯戀棧軍委主席之位,就算2004年交棒後,還指定任用郭伯雄跟徐才厚兩名軍委副主席來稀釋胡錦濤的軍權。不過,習近平對江澤民的讚譽,外界聽來卻帶有對習近平的嘲諷,因為習近平直接修憲,讓自己續任第三任期,做了和江澤民徹底相反的示範。
瞻仰江遺容胡錦濤“被架走”後首露面
中共連日來對江澤民的追悼還有另一個引人矚目之處,那就是,於中共20大閉幕式中被工作人員架出會場後就不曾公開現身的前國家主席胡錦濤週一(12月5日)再度現身央視新聞的聯播畫面。
央視報導稱,胡錦濤隨黨中央前往瞻仰江澤民遺容並慰問家屬,他也是治喪委員之一,且排名靠前,只不過在周二的追悼大會上,胡錦濤和江澤民主政時期的總理朱鎔基皆雙雙未露面。
對此,台北學者陶儀芬分析,胡錦濤能榮任治喪委員應是習近平為了彌補他在20大閉幕式上所經歷的難堪,至於胡錦濤和朱鎔基兩人缺席週二的追悼大會則可能礙於健康因素,確實無法承受長達一個小時的站立。
沈明室說,胡、習兩人雖再度同框,瞻仰江澤民的儀容,但胡錦濤顯然對自己親信全遭拔除一事,認知到“大勢已去”,且面對江澤民的過世,他應是百感交集。
群眾或以悼念江為名再次走上街頭?
江澤民的國葬時值中國爆發“白紙運動”的敏感時刻,因此,他的死訊所可能引發的後續效應,外界也議論紛紛。部分觀察人士認為,中共有利用江澤民死訊來轉移輿論對“白紙運動”的關注焦點,但也有分析認為,示威學生恐將趁機以追悼江澤民為由,再次走上街頭,甚至引爆規模更大的抗爭。
但多位分析人士告訴美國之音,“白紙運動”的抗議群眾重蹈六四天安門運動的發展機緣,藉由江澤民的國葬來擴大抗議規模的可能性不大,因為江澤民在人民心中的典範無法和前中共中央總書記胡耀邦匹敵。
位於台北的立法院人權促進會秘書長吾爾開希是六四天安門運動的學運領袖之一,他指出,無論是1976年學生為了悼念前總理周恩來而上街,或是1989年學生舉著當時剛過世的胡耀邦遺照遊行,都是因為兩人在當時中國人民心中的地位崇高。
然而,六四期間成功鎮壓上海學運而受到鄧小平賞識並提拔的江澤民,並不具備這樣的條件。
吾爾開希告訴美國之音: “有一些年輕人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我相信,內部也有很多人說,江澤民不是個很稱頭的(領導),紀念他是一個很沒面子的一件事情,可能對一個運動的號召力也不夠。”
江澤民的追悼會周二已落幕,各地的“白紙革命”也已在中國官方的強力鎮壓下偃旗息鼓,暫時看不出有重燃的跡象,不過,台北學者陶儀芬認為,未來仍需觀察中國放寬防疫的力道,若不符人民期待,“白紙革命”再起並非不可能。
由於中國老齡人口的疫苗施打率及醫療量能不足等根本性問題尚未解決,國際觀察人士普遍預估,中國官方解封的力道將是緩和、漸進式的,即便因“白紙革命”的民怨壓力而不得不加快開放的腳步,若明年1月底的農曆春節期間,因“春運”的人潮大移動而再次導致確診數上升,屆時北京恐再次選擇收緊防疫,若因此持續重創經濟,已經出現防疫倦怠的中國群眾再次上街抗爭不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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