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北京9月間曾保證放棄對海外燃煤發電站這類基礎設施的支持,但是中國正在對南部非洲的四座火力發電廠的建設提供資助。不過,這些在南非和津巴布韋的新設施僅僅是中國在非洲大陸大規模機場、鐵路和其它國家基礎建設項目投資的一部分。
很多國家都渴望得到投資,但過去五年來高漲的債務讓人對成本較高的基礎建設項目的長遠前景抱持懷疑態度。
中國2000年到2019年承諾向非洲國家借貸1530億美元,但貸款的速度可能正在減緩。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中非研究倡議計劃(China-Africa Research Initiative)的研究顯示,中國的貸款承諾2019年與前一年相比下降了30%。這項研究分析了“項目執行時向借款方支付的”貸款承諾。
比如在贊比亞,中國金融機構2000年到2010年承諾提供103億美元的貸款。但贊比亞2000年後向中國貸款方僅僅償還了大約12億美元。
烏干達唯一的國際機場項目目前欠中國兩億美元,讓人擔心中國可能接管這個機場。兩國都對非洲媒體否認了這個揣測。
還貸措施
鄰國肯尼亞獲得一筆45億美元的貸款,建造一條從內羅畢到港口城市蒙巴薩的鐵路。肯尼亞議會一個委員會發現運營損失以及對中資銀行的欠款增加納稅人的負擔後,中國表示將重新設定貸款條件。
一些分析人士警告說,不透明的借貸條件意味著這些國家一旦難以還款,中國可能最終接管基礎設施。
美國和英國官員說“債務陷阱”隨著時間的推移會讓北京獲得影響力。英國秘密情報局局長摩爾(Richard Moore)上月接受英國廣播公司(BBC)採訪時說,北京能夠獲得“重要港口,有可能成為海軍設施等等。”
批評人士說,斯里蘭卡今年通過的一項法案將讓北京控制中國資助的一個重要的深水港。
但這種情況目前還沒有在非洲發生,中國外交官否認北京的戰略包括有通過債務而沒收港口等設施。
中國駐烏干達使館說:“沒有一個在非洲的項目曾因為中國的貸款還不起而被中國‘沒收’。相反,中方堅定支持並願為非洲提高自主發展能力繼續作出我們的努力”
分析人士對美國之音說,與其說奪取資產,北京可能延長貸款償還期限或重新設定利率等付款條件。這些措施會避免接管基礎設施,這樣做也能維護中國在非洲的聲譽。就美元數額而言,中國在非洲的貿易和貸款超過了它的超級大國對手。
哈佛大學非洲研究博士生啟陽(Bulelani Jili)對美國之音說,中國可能會“不斷推遲難做的事情”,直到債權人找到處理貸款的方法。
啟陽說,沒收礦產等任何資產會“證實民眾認為中國是新殖民主義者的最初偏見” ,而且,“中國在國際舞台朋友不多”,而其中一些朋友的關係有可能受損。
他說:“對中方來說,這事關進入新的可能市場,同時擴展經濟活動和外交關係。”
中國貸款帶來的擔憂
加利福尼亞大學伯克利分校環境資源經濟學樂施會教授米格爾(Edward Miguel)說,中國鼓勵向非洲貸款,尋求投資的高回報以及國際扶貧聲譽。他說中國正試圖成為“與美國比肩”的捐助國。
但米格爾認為,中國與其他國際貸款方和捐助方的不同主要在於缺乏透明度,引發非洲和西方的質疑。
西方國家和世界銀行等國際貸款機構都要求貸款項目包括對勞工和環境的保護,而中國對非洲的援助和貸款被認為是“不設附帶條件”,對很多國家有吸引力。
然而,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非洲項目資深研究員芮婉潔(Hannah Ryder)說,非洲國家面臨償還貸款的更多困難,尤其是新冠病毒導致經濟滑坡的時候更是如此。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的博黛蓉(Deborah Brautigam)和哈佛商學院的任美格(Meg Rithmire)在聯合撰寫的文章中說:“中國和其他國家在彼此討價還價方面變得更加老練。”
芮婉潔說,塞內加爾首都達喀爾的居民希望更多中國資助的基礎建設,但債務水平不要像1990年代那樣高。達喀爾11月29日到30日舉辦了“中非合作論壇”,有500人參加。
專家說,中國債權人預計會在未來減少對非洲的借貸,更加仔細地分析貸款項目。啟陽說,貸款已經從2014年的峰值冷卻下來了。
“中非合作論壇”上承諾的貸款和其它投資是400億美元,比2018年同一論壇上承諾的600多億美元減少了三分之一。
華盛頓史汀生中心東亞項目共同主任孫韻(Yun Sun)說,出借方可能會在後疫情未來的預計基礎上進行考量,屆時非洲國家會有更多的現金。她對美國之音說,另一個選項是保證未來項目中的中國股權,以此作為對先前貸款的還款。
她說,“這是政治風險,因為這儘管不是一個股權-資產的互換,但感覺上很像是某種互換,而且是中國利用非洲的弱勢地位,所以我不認為這會很快發生,事實上這個債務重組也會耗費時日。”
芮婉潔在《非洲商業雜誌》(African Business)的一篇評論文章中表示,中國對設置國際公私合作關係的信心與日俱增,但很多非洲國家依然擔心會再次發生1980年代和1990年代的債務危機。安全研究所(Institute for Security Studies)的法布西斯(Peter Fabricius)寫道,當年,國際組織最終勾銷了那波無法承受的債務,條件包括“向國際貿易開放他們的經濟,讓他們的貨幣自由化,極大削減開支以換取貸款。”
米格爾說,而現如今,得到中國貸款的非洲國家往往到最後都在自問:“我們簽約時答應了什麼?”和“我們欠中國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