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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美國國務卿蓬佩奧宣布即將設立支援印太地區基礎設施建設的基金,日本和澳大利亞隨即跟進,積極響應。不過,與幾個月前被媒體熱炒的“四方同盟”(Quad)相比較,這個基金明顯缺失了一個重要角色——印度。
印度對於“亞太戰略”的解讀令美澳日頗為失望,而中國與印度的經貿、外交關係表面上看來也在迅速升溫中。有人評價,印度是“四方同盟”中最脆弱的一環;也有人認為,川普總統的經濟政策正在失去印度。在中美貿易戰不斷升級之際,美國正在加緊制定一些補救措施,希望印度不會偏移到中國陣營中去。
印度對美國失望
在“四方同盟”的伙伴對印度感到失望的同時,印度對美國的失望情緒也在上升。新加坡國立大學李光耀公共政策學院副教授克萊伯垂(James Crabtree)近日以《川普正在失去印度》為題撰寫了文章,指出川普政府極力拉攏印度製衡中國的政策並沒有多大成效,相反,美印關係開始出現裂痕。
克萊伯垂的文章認為,川普總統的私人公司在印度有5座在建或已建成的房地產項目,印度成為該公司最大的海外市場。無論從商業關係還是從意識形態認同的角度來看,印度都被川普政府視為印太戰略中的重要夥伴,美國政府的外交智囊們都將印度視為在亞洲平衡中國崛起的關鍵因素。
但是,美國的一些具體做法與其亞太戰略的構想並不一致。克萊伯垂舉例說,上個月,國務卿蓬佩奧和國防部長馬蒂斯突然取消了一次早已約定的、與印度高管的會談,蓬佩奧給出的理由是他將出訪北朝鮮,但在印度政府眼中,這樣的舉動被看作是“傲慢”或“輕視”。
加上之前美國政府限制H1B簽證對印度外包企業產生的影響、對伊朗制裁或將引發的對印度的“間接懲罰”(伊朗是印度最大的石油進口來源)、貿易戰涉及印度的鋼鋁關稅、以及指責印度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等政策,這一切,讓印度人感覺到,川普總統上台時所說的“沒有任何雙邊關係比我們(美印)之間的關係更重要”實在是有些言行不一。
“四方同盟”變三方
如果說,美國對印度的“輕視”態度部分源於其在川普政府應對現階段外交領域眾多頭緒中並非首要考量,那麼,印度對“亞太戰略”的表態或許是美國對其感到失望的另一部分原因。
美國智庫蘭德公司的資深防務研究員格羅斯曼(Derek Grossman)在《外交政策》(Foreign Policy)雜誌上撰文指出:美日澳印“四方同盟”的命運仍然十分脆弱,而印度是其中最脆弱的一環。
格羅斯曼認為,自從今年4月“莫習”非正式會晤之後,印度對於“四方同盟”就不再那麼熱心了。新德里拒絕了澳大利亞欲參加在印度南部海域舉行的美、日、印聯合軍演的請求,這被觀察家們廣泛解讀為印度不願直接對抗中國的示意。6月在新加坡舉行的香格里拉對話會議上,莫迪總理在主旨演講中迴避提及“四方同盟”的概念,迴避對中國在南中國海的軍事擴張作出批評,而是強調“印度不會將印太地區視為一種戰略,或是一個有限成員的俱樂部”,這與美國防長馬蒂斯批評中國的激烈言辭大相徑庭。
莫迪還在演講中表示:“4月,與習主席舉行的為期兩天的非正式會晤幫助我們鞏固了對彼此的理解,即中印兩國之間強大而穩定的關係是全世界和平與進步的重要因素。我堅信,當印度和中國在相互理解與信任的基礎上攜手合作,對彼此利益更為關注時,亞洲和世界將有一個更好的未來。”
隨後,莫迪在青島參加上合組織峰會時,不僅與中方達成合作解決阿富汗、巴基斯坦等區域性問題的共識,還在共同簽署的《青島宣言》中明確提到“經濟全球化進程正在遭遇貿易保護主義、單邊主義等更多挑戰”,矛頭直指川普政府的經濟政策。
7月初,有報導稱新德里向中國和俄羅斯介紹了印度版本的印太政策,其中的一個關鍵點在於,印度認為,從地理位置上來說,東南亞國家聯盟(東盟)應該是印太的中心,而不是“四方同盟”或者同盟中的任何一個國家。
格羅斯曼認為,儘管在印太地區,印度與中國在很多方面存在著利益衝突,但是,鑑於印度的這些言行,為了避免直接對抗中國,新德里最終仍有可能主動退出“四方同盟”。或者,如果印度未來在經濟上越來越依賴中國,北京很有可能迫使印度退出“四方同盟”。
中印關係升溫
8月1日,印度外長斯瓦拉吉(Sushma Swaraj)在國會下議院聽證會上表示:“莫迪總理和習近平主席已經建立起一種特殊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的關係,做為一個最高級別外交接觸的創造性模式,非正式會晤使得兩位領導人可以不受形式和議程的約束,而就長期的、戰略性的議題進行直接的、自由的、誠摯的交流”。
印度官方就中印關係的評價從未像現在這樣正面而積極。當被議員們問及中國外交部副部長孔鉉佑訪問不丹的情況時,斯瓦拉吉回答說:中國與不丹的邊界問題是他們兩國之間的事,我們很在意的中、印、不丹三方接壤地區(即洞朗地區)的問題,已經經由各方的“成熟外交”得以解決了,“地面疆界的原狀一寸也沒有改變”。
在解決邊境爭端的基礎上,中印也開始探討解決區域內其它國家問題的2+1機制(即中印+第三國)的可能性,雙方有望在尼泊爾、斯里蘭卡、孟加拉、甚至巴基斯坦等國的經貿外交關係中開啟類似的合作。分析人士認為,中國摒棄了以往不顧印度感受,大舉進軍印度勢力範圍的策略,而是希望與印度合作,共同開發、共同解決區域性問題,這可以被看作是中國對印關係的一種調整。
在中印雙邊的經貿領域,兩國今年第一季度的貿易額比去年同期增長了25%。在中美貿易戰不斷升級之際,中國很有可能會向印度開放藥品和農產品的市場准入。中國科技公司已經大舉深耕印度,並成為印度初創公司的主要天使資金來源和商業模式導師。
據《印度時報》(Times of India)報導,8月3日,印度執政黨—— “印度人民黨”的總書記馬達夫(Ram Madhav)在印度那爛陀大學舉行的“新時期印中關係互動”的研討會上表示:“印度和中國正在共同應對全球性挑戰,印中關係沒有任何冷卻的跡象。”他的這種表述與一年多前印度人民黨組織“抵制中國產品”活動時的對華態度,已經發生了180度的轉變。
美國的補救措施
鑑於印度與“四方同盟”愈見疏遠的形勢,美國正加緊制定一些補救措施。8月1日,美國國會通過新的國防授權法案,可能會給印度提供豁免權,使其在購買俄羅斯武器時免遭制裁。此外,美國還宣布,授予印度戰略貿易許可地位(STA-1),從而讓印度成為唯一一個獲得這種地位的南亞國家。這種地位將使得印度能夠從美國進口各類高科技產品,包括敏感的防禦技術。
作為回應,8月2日,印度政府宣布,暫緩實施對美商品徵收報復性關稅。今年3月,川普政府宣布對印度鋼鋁加徵關稅,而印度於6月底推出反制措施,聲稱將於8月4日起對美國29種進口產品加徵關稅,包括鷹嘴豆、孟加拉豆、蘋果、鐵板軋製產品、不銹鋼板軋製產品等。在反制舉措生效的前兩天,印度宣布將對美商品徵收報復性關稅推遲45天,以爭取時間,解決印美之間的貿易爭端。
此外,有報導顯示,由於印度對從伊朗進口原油的高度依賴,美國可能會考慮對11月以後部分仍進口伊朗原油的國家提供豁免,而這一豁免主要是針對印度的要求。
與此同時,一些美國和印度的智庫人士質疑中印關係升溫是否能夠持久,有人提及兩國意識形態的差異,有人舉例印度仍然不願正面支持中國的“一帶一路”。格羅斯曼在《外交政策》雜誌發表的文章指出,2019年將是印度的大選年,莫迪總理不願在大選之前出現與鄰國關係緊張而造成國內局勢的不穩定,而且,印度執政黨迫切需要外來投資帶動經濟增長,以期在大選年為民眾交付一份靚麗的政績答卷。
不過,格羅斯曼表示:“印度的外交政策從來都是不結盟,這表明'四方同盟'可能根本就不適合印度。印度將來或許在靠近和疏遠'同盟'之間反复搖擺,這兩種決定都可以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