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報導指出,中國可能在西非國家加蓬的太平洋海岸建立海軍基地,與大西洋另一側的美國領土更加接近,中國軍隊將可以直接進行軍備重整和維修船艦,對美國造成威脅。國防專家對美國之音表示,在美國關注和應對下,中國將很難在加蓬如願以償,但中國還可能在周邊地區繼續交涉,美國需要加強應對,讓非洲國家選擇和美國站在同一陣線。
《華爾街日報》最近一篇報導指出,西非國家加蓬時任總統邦戈去年8月對白宮高級官員透露,他曾秘密向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承諾中國可以在該國西岸大西洋沿岸駐紮軍隊。
報導引述一位美國國家安全官員的話說,美國首席副國家安全顧問喬恩·費納
對此感到震驚。他與邦戈會面,敦促加蓬撤回這項提議。
然而在會面後幾個星期,加蓬去年8月30日發生政變,向習近平提出承諾的邦戈被軟禁。美國需要重新進行外交努力,說服加蓬新的軍政府領導人拒絕來自中國的提議。
中國為何要在加蓬部署海軍基地?
加蓬西岸面向大西洋,如果中國在該地建立海軍基地,意味著中國軍隊更加接近大西洋另一側的美國領土。
目前還沒有大西洋沿岸的非洲國家與中國簽訂協議。媒體報導指出,多年來,中國一直為在西非建立軍事存在進行努力,以尋求進入大西洋和幾內亞灣。
前美國國防部副助理部長、“約克鎮研究所”(Yorktown Institute)創辦人暨所長賽斯·克洛普西(Seth Cropsey)對美國之音說,中國積極在非洲尋求建立軍事存在,目的是擴展其海軍在全球的佈局,最終發展為取代美國的世界強國。
克洛普西說:“位於西非海岸的港口讓中國更容易進入大西洋和地中海。就(軍事)存在來說,它讓中國在非洲和大西洋有更多的存在。中國正在努力成為世界一流的海軍,世界級海軍需要在世界各地建立基地。”
克洛普西指出,中國預計在2030年之際擁有5艘航母,儘管要讓五艘航母同時運行對中國來說極為困難,但這是中國長期計劃的一部分。
他說:“中國海軍計劃在世界各地部署力量,並利用海軍作為實現中國戰略野心的工具。除了在非洲,中國在中南美洲投資了幾十年。這都是同一個計劃的一部分,基本上就是稱霸全球,取代美國成為世界主要強國。”
他指出,中國試圖在非洲增加軍事存在,這與其外交和經濟努力相一致,包括中國向非洲國家提供巨額貸款,這些國家陷入重重債務,儘管目前看來對中國沒有好處,但同為長期計劃的一部分。這次與加蓬的交涉再次表明了中國的意圖。
蘭德公司高級國際國防研究員何天睦(Timothy Heath)對美國之音說,中國一旦在加蓬建立軍事基地,將對美國東岸造成威脅。
他說:“這意味著中國軍隊可以部署一些轟炸機或艦隻,配備的導彈和武器可以到達美國大陸,實際上到達美國東岸。我認為美國政府不會歡迎這種發展。”
前解放軍海軍司令部中校姚誠對美國之音說,三年前他就已經知道中國要在加蓬建立海軍基地,作為對未來全球戰略佈局的準備。他說,中國在紅海地區、阿拉伯灣已經形成氣候,而涉及到非洲這一塊,毫無疑問將來是和美國爭奪,特別是加蓬面向大西洋和南美,對中國的長期戰略佈局來說非常重要。
姚誠說:“因為中共將來會發展遠洋海軍,再過三五年以後,中國的核動力航母需要一個補給基地。所以加蓬這塊很重要的位置,未來的軍事基地在非洲靠近大西洋這一塊必須要有他的軍事基地,否則他很難對全美進行威脅。從加蓬這個戰略要地可以直接對南美這塊,就是美國的後花園,直接產生威脅。”
美國外交政策研究中心資深研究員張菲利(Felix Chang)對美國之音說,加蓬提出的建立海軍基地的提議不僅體現了非洲領導人如何看待當今世界,也體現了習近平在全球範圍內擴張中國海軍的野心。他說,許多非洲領導人開始相信,多極世界已經出現,除了歐洲和美國之外,還存在許多潛在的庇護者。在一個許多大國爭奪影響力的世界裡,非洲領導人甚至可以相互較量,為自己達成最好的協議。
張菲利說,中國為了成為全球強國,一直在尋求將其軍事和政治影響力擴展到世界各地。為了做到這一點,它需要在國外建立軍事基地。這些基地除了擴大軍事能力之外,還以短暫的軍隊部署無法做到的方式展示了一定程度的國家承諾並威懾潛在對手。
因此,可以想像一些非洲領導人會考慮向中國提供中國想要的東西,作為交換得到無條件贈款或貸款。然而這樣的交易對中國來說並非是免費的午餐,這些國家可能會試圖索取非常高的價格。因此,中國也必須仔細權衡基地的附加戰略價值是否值得付出的價格。
張菲利說,如果中國在西太平洋與美國發生衝突,加蓬的海軍基地也可能對中國有用。這樣的基地將使美國的戰略態勢複雜化,中國在大西洋的基地以及強大的海軍力量的存在將消耗美國的軍事資源。美國軍方必須部署資源來防範攻擊威脅,這些攻擊可能會破壞連接美國與歐洲和南美洲大部分地區的海上通道,甚至會襲擊美國東海岸的美國軍事設施。
如果海軍基地是為了支持航空母艦或核動力潛艇而建造的,那麼威脅將尤其嚴重,至少中國在加蓬或非洲大西洋沿岸任何地方的海軍基地將有助於“牽制”一些可能在西太平洋地區對抗中國的美國軍隊。
他說,甚至在發生此類衝突之前,中國就可以利用在非洲大西洋沿岸發展海軍基地作為更廣泛戰略的一部分,以阻止美國在中國試圖武力奪取台灣時向台灣提供援助。事實上,這種“橫向升級”的可能性可能會削弱美國對台灣防禦的承諾。
中國能如願建立軍事基地嗎?
何天睦說,隨著“一帶一路”倡議遍及歐亞大陸和非洲大部分地區,可以預見中國政府將在這些地方尋求軍事存在,以便向中國人口和投資眾多的地區派遣武裝部隊。
2017年7月,中國在非洲東北部位於亞丁灣西岸的吉布提建立軍事基地,該地位處紅海到亞丁灣的通道,戰略地位重要,美國、意大利、法國、日本此前也都在此設立了軍事基地。
何天睦說,在吉布提以及可能在加蓬建立的這些軍事設施,將使中國軍隊能夠執行諸如巡邏海上航道以保護商船等行動,從而可以對處於危險中的中國公民進行救援。此外,還可能用來打擊中國政府視為威脅的對象。
何天睦說:“它們還可以幫助當地政府打擊中國政府視為威脅的軍事組織或非國家行為者。這可能涉及中國的小規模部隊,甚至武裝無人機襲擊中國認為有威脅的個人。而這些軍事設施也讓中國能夠嚇阻其他行為者威脅中國的海外利益。”
克洛普西說,中國的想法是在非洲西岸創造一個平等或至少平衡的海軍局勢,將重點放在投射力量。
他說:“中國以海軍的形式展現力量和存在,並在經濟和外交方面在非洲事務中發揮作用,並能夠利用非洲的礦產資源來投射其力量。
克洛普西表示,儘管中國有意在加蓬建立軍事基地,他不認為中國能如願,特別是在美國關注的情況下。他說:“美國現在更加關注加蓬,並試圖協助加蓬確保邊境安全,並真正使該國成為下一次西非海軍演習的焦點。我預計中國會繼續嘗試,但我認為美國政策了解在非洲西海岸建立中國海軍基地的風險,所以我認為中國不會有任何進展。”
何天睦表示,中國與加蓬的交涉無疑凸顯了習近平為擴大中國在世界各地的軍事存在、讓中國成為國際舞台上一個大國而做出的雄心勃勃的努力。不過。中國的野心與美國的能力還是有很大差距。
他說,中國沒有像美國一樣的全球網絡盟友,也沒有像美國一樣能夠自衛的軍事基地。中國目前最多只有吉布提一個海外基地,儘管如此其能力也相當有限。中國在其他地區擁有軍事通道,艦只得以停泊加油,但這與美國掌握全球態勢不同。美國與世界上幾乎所有地方的軍事力量能夠長期作戰,而中國在巡邏和監控安全事態的野心要溫和的多,特別是在非洲、中東以及歐亞大陸部分地區的“一帶一路”沿線。
姚誠認為未來美國海軍可能難以應對中國的全球佈局。他說:“美國與中共的軍事對抗局限於點對點作戰,但中共點對點作戰的軍事優勢不明顯,甚至處於劣勢,所以他在軍事佈局上全面鋪開,就是面上作戰。他部署多個戰場,讓美軍應接不暇。現在中共的海軍規模已經超過美軍了,如果跟中共在全球進行佈局,美國好像處於劣勢。”
克洛普西表示,中國在加蓬建立基地的首次嘗試失敗,這讓美國的政策制定者更加意識到試圖在非洲駐紮或投射海軍力量的過程、問題以及風險。
他說:“加蓬的事情沒有進展並不意味著中國就會放棄,還有加蓬周邊國家、赤道幾內亞和中國之間的關係日益密切,顯然中國也在考慮赤道幾內亞。所以這是美國必須關注的一個領域。”
何天睦預計中國下一步可能尋求在柬埔寨建立軍事存在,並將繼續嘗試在南亞、巴基斯坦或斯里蘭卡建立軍事基地或後勤設施,以及在非洲其他地方。
他說,在非洲西岸,中國可能尋求建立其他設施,重點是在石油進口、旅行和商船交通的主要路線上擁有軍事設施,這可能會是中國軍隊的首要任務。毫無疑問,中國軍隊正與他們的外交官員合作,擴大這些地區國家的准入範圍。
張菲利說,非洲國家迫切需要從基礎設施到工業的各種投資,對他們來說不幸的是,來自歐洲和美國的投資往往伴隨著社會民主化的壓力以及對其會計、環境和勞工實踐的批評。另一方面,中國的投資則沒有這樣的條件。
他說,加蓬或任何允許中國建設基地的非洲國家不太可能獲得更大的安全保障。從歷史上看,中國一直避免結盟,也避免軍隊捲入外國衝突。因此,即使加蓬允許中國在其領土上建立海軍基地,也不應指望中國會為其進行軍事干預。另一方面,如果中國與另一個大國發生衝突,加蓬可能很快就會成為目標。
美國應對中國海軍擴張野心的速度
克洛普西警告說,中國海軍假以時日可能與美國並駕齊驅,中國海軍艦船數目預計將在幾年內達到400艘,將比美國目前的艦船多出100艘。儘管艦船種類不盡相同,但中國這麼做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取代美國以成為主導世界的海軍強國,它試圖通過建造所有類別的艦船來達到這一點,例如將較小的船隻用於處理紅海上的突發事件,較大型的船隻、例如兩棲艦只可能用於攻打台灣,而航母若是採用核驅動,將能在不加油的情況下行駛5到7年到達世界任何地方,這會是中國未來的走向。
他指出,中國正在以驚人的速度造艦,如果美國以里根時期的速度建造艦船,中國可能根本無法實現挑戰美國的目標。他說,關鍵取決於美國的應對速度。除了利用經濟外交手段和軍事演習等方式,更重要的是聚焦美國海軍的規模以及與非洲海軍在演習、訓練、雙邊軍隊關係等方面合作的能力。
他說,要素之一就是艦隻,而美國建造的還不夠。建造更多艦船需要更多造船廠,這並非一蹴可及。他建議美國向其他國家購買更多製造精良的艦船、潛艇和戰鬥艦以增強海軍力量,同時建立自身工業能力以期建造更多艦船。
何天睦表示,美國政府可以做的還包括鼓勵各國政府不允許對美國構成威脅的武器系統,例如遠程轟炸機、攜帶具備相應射程的對地攻擊導彈的艦艇接近美國。此外,美國還可以通過與西非和東非國家進行更多合作來展現與美國建立合作夥伴關係的價值,通過展示與美國合作的優勢來降低與中國合作的吸引力。
何天睦認為中國海軍對美國構成的威脅還很低,兩國能力差距很大。美國是一支在世界各地活動的全球海軍,而中國仍主要在東亞活動,在亞丁灣和印度洋沿岸活動有限。
他說:“即使他們的軍隊獲准進駐加蓬,我認為也可能不會在大西洋看到大規模的海軍存在。很可能會看到情報收集和偶爾的巡邏,但在我看來,中國海軍目前對美國來說並不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張菲利表示,十多年來,中國一直在以非常快的速度生產新軍艦,目前正在試驗其第三艘航空母艦,也是第一艘能夠以更高的速度和更重的載荷彈射戰鬥機的航空母艦,就像是美國的航空母艦。這些都使中國能夠投射出更大的力量。
但中國如果想將所有這些軍艦的力量投射到遠離本土的地方,那仍然需要友好的海外港口來補充彈藥武裝和加油。即使是中國的核動力攻擊潛艇,如果要長時間在遙遠的海域巡邏,也需要友好的海外港口。
他說,如果美國成功阻止中國發展海外基地,中國海軍的下一步可能是購買更多的補給艦。這些船隻充當移動補給基地,可以為海上軍艦補給食物、燃料和基本彈藥。
張菲利表示,從長遠來看,這將要求美國在經過20年在阿富汗和伊拉克的衝突後,重新致力於應對國際安全威脅。這可能意味著美國空軍和海軍將擁有更多的常規武器系統和更大的海外軍事存在。美國也應該著眼於成本效益,因為試圖追趕中國的支出會是錯誤的。採用無人系統等新技術無疑很重要,但這一切的基礎在於美國海軍更好地維持現有艦隊的戰備狀態。
他說,中國最終可能會了解到:與長期保持合理的戰備狀態相比,建立一支覆蓋全球的海軍要容易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