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終審法院海外法官現辭職潮 學者指影響司法獨立及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香港終審法院海外法官現辭職潮 學者指影響司法獨立及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5月底《港版國安法》最大規模檢控、民主派初選47人案法庭宣佈裁決後，3名香港終審法院海外法官近日陸續宣佈辭職，除了加拿大的麥嘉琳法官以年事已高為理由不再續任，其餘兩位來自英國的法官郝廉思及岑耀信都提及，辭職與香港的政治狀況有關。岑耀信接受傳媒訪問表明，47人案是決定辭任的”最後一根稻草”。有學者分析，國安法實施接近4年來，已有9位海外法官辭職，而香港終審法院設有海外法官的安排，是《中英聯合聲明》保證司法獨立的協定，海外法官辭職潮將會影響司法獨立及國際金融中心地位。

香港民主派初選47人案，是《港版國安法》實施接近4年來，最大規模的一次檢控，亦是首宗被控”串謀顛覆國家政權罪”的案件，其中16名不認罪被告，經過3年多的還柙及保釋候判，法庭5月30日宣佈裁決，其中14名被告罪名成立，只有兩人獲判無罪，不過，律政司隨即申請上訴。

47人案裁決後3位終院海外法官辭職

47人案裁決宣佈後，香港終審法院上星期四(6月6日)證實，兩名來自英國的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岑耀信(Jonathan Sumption)及郝廉思(Lawrence Collins)已經辭職。

事隔一星期，司法機構星期二(6月11日)證實，來自加拿大的另一位終審法院非常任法官麥嘉琳(Beverley McLachlin)今年7月底任期屆滿後，將不會續任。麥嘉琳發聲明表示，由於她已經年屆 80 歲，5月 24 日已通知特首李家超及終院首席法官張舉能，在7月底任期屆滿後退任。

由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直接制定的《港版國安法》，2020年6月底頒佈實施後，麥嘉琳成為第9位離職的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目前只有7位海外非常任法官在7月之後繼續留任。

岑耀信指47人案為辭任最後一根稻草

近日宣佈辭職的3位終審法院海外法官，除了麥嘉琳法官以年事已高為理由不再續任，其餘兩位來自英國的法官郝廉思及岑耀信都提及，辭職與香港的政治狀況有關，不過，郝廉思沒有表明那些政治狀況導致辭職。

岑耀信星期一(6月10日)在英國《金融時報》撰文表示，香港法治岌岌可危，他星期二(6月11日)接受《BBC》訪問更表明，47人案是他決定辭任的”最後一根稻草”。

岑耀信表示，香港真正的問題在於現時偏執的氛圍，香港本地法律足以應對 2019 年的大規模示威，《港版國安法》是為壓制即使是和平表達的政治異見，他認為這一點越來越清晰。

主持問及，岑耀信在《金融時報》的文章提及，香港慢慢變成”極權國度”，香港是否還能給予外資信心的國際金融中心﹖

岑耀信回應表示，他認為情況變得越來越昏暗，他重申 47 人案的裁決是重要的標誌，反映有些法官願意確保北京針對支持民主人士的行動成功，他以”非常不幸”形容香港目前的狀況。他說，無論如何《基本法》已經預設，最終目的是要達成普選，他認為任何法庭裁定，為達成民主派在立法會佔大多數而舉辦初選屬於刑事罪行，是”非常奇怪”。

學者指海外法官辭職潮影響司法獨立

香港理工大學應用社會科學系前助理教授鍾劍華分析，國安法實施接近4年來，已有9位海外法官辭職，而香港終審法院設有海外法官的安排，是《中英聯合聲明》保證司法獨立的協定，他認為海外法官辭職潮將會影響香港的司法獨立。

鍾劍華說：“香港終審法院設有海外法官這個安排，是在《中英聯合聲明》已經討論了，這個亦是保證香港司法獨立的一個重要協定，所以這個其實對整個香港回歸(主權移交)過渡那個憲政安排裡面，一個很重要的元素，保證香港那個所謂司法獨立，亦都透過一些海外的法官，去保證香港的司法制度可以跟國際社會接軌，不會被大陸那套法制污染，我覺得這個是很清楚的。”

鍾劍華表示，除了近日岑耀信高調撰文及接受傳媒訪問，表明辭職與國安法案件的判決有關，過去有6位辭職的終審法院海外法官都曾經表示，離任的原因與國安法的實施有關。鍾劍華認為，香港面對的法治及政治問題，香港政府再寫幾篇”千字文”反駁，都難以說服外界的質疑。

鍾劍華說：“你香港那個法治問題以及它那個政治問題，其實很清楚的，亦都不需要、你就算政府多寫10篇4千字的文章解釋都是一樣而已，大家有眼看的，你(政府)連一些《基本法》的條文保證到的東西，完全沒有了的，國安法可以完全違反(基本法)當沒事的，一些普通法制度底下的基本原則，包括無罪假定、保釋權那些，是全部取消了的，(國安法)那些控罪本身十分之荒謬的，即是我想現在才講、我覺得(現在)才有法官講已經比較遲了。”

形容香港國際金融中心步向死亡

鍾劍華表示，《港版國安法》實施後香港的經濟每況愈下，如果國際社會對香港的普通法制及司法獨立進一步失去信心，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亦難以維持，他形容香港國際金融中心正在被”玩死”，即是”步向死亡的過程”。

鍾劍華說：“就算你(香港)的股市一時間從1萬3千多點，升上1萬8千(點)，這個都是你看到那個交投數字，以及那些入市的資金，你就很清楚看到了，香港整個金融業運作那個國際性，其實跌得很快的，你再看看海外公司那些數字，中國的公司跟英國、美國、日本公司的數字對比，亦都很清楚看到現在你(北京)找一些”國家隊”(中國資金)來”填氹”(充數)而已，要不然香港那個(經濟)數字更難看，所以其實各方面的數據都清楚的，即是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前銀行家)羅奇所謂”玩完”，我覺得(這個)講法都未必一定準確、未”玩完”的，不過，”玩死緊(玩死當中)”，現在好像是”死亡過程”，就算不是完全死亡，都會變成跟以往再難以比較，這個是一個很清楚的趨勢。”

香港終審法院制度有別於其他普通法地區

香港執業大律師蕭志文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香港主權移交後的終審法院其實沒有實際的終審權，因為中國大陸的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有最後的釋法權，這樣的安排與其他普通法制當中，脫離英國殖民地之後的國家或地區有明顯的不同。

蕭志文說：“問題就是制度上本身就是將法律演繹那個解釋權，始終就是在全國人民代表大會那裡、NPCSC那裡，即是(人大)常委他們決定的，所以變成香港終審法院就沒有權就著香港的法例本身，一個最後、最終而不受限制的演繹及理解，這個就跟所有其他地區、一些例如曾經是殖民地跟著後來變成獨立的地區，那個情況不同的，以前那些例如其他地區的法律可以參考，但是現在香港的情況是沒得參考，是一定要跟循，因為始終是受制於這個制度之下。”

蕭志文表示，香港主權移交以來終審法院的判決已經多次受到挑戰，而香港的司法獨立亦受制於中國全國人大常委會的釋法，最近的一次人大釋法就是由特首李家超提請，人大釋法最終否決終審法院批准《壹傳媒》創辦人黎智英國安案，可聘用英國禦用大律師傲雲天(Tim Owen)。

部份海外法官辭職或有切膚之痛

記者問及，2021年《港版國安法》實施後，有國際人權組織呼籲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應該要辭職，因為他們某程度上是向世界展示，香港的司法獨立及普通法的法制仍然可以維持，而最近海外法官辭職潮對香港司法獨立帶來甚麼影響﹖

蕭志文表示，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的續任，可以說是香港司法獨立的其中一個重要指標，他認為部份海外法官的辭職，可能是由於過去幾年經歷了一些”切膚之痛”。

香港執業大律師蕭志文接受美國之音訪問表示，香港主權移交後的終審法院其實沒有實際的終審權，因為中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有最後的釋法權，這樣的安排有別於其他普通法制的地區。

蕭志文表示，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的續任，可以說是香港司法獨立的其中一個重要指標，他認為部份海外法官的辭職，可能是由於過去幾年經歷了一些”切膚之痛”。

蕭志文說：“或者可以叫做compromise(折中)，但是又不是一個完全獨立的制度之下，其實有一些海外法官在這裡(終審法院)，某程度上起碼整體而言，大概覺得這個制度、那個地方是”沒有大問題”，我只可以這樣講，至於實際運作是怎樣，可能他們(海外法官)真的要看過、experience(體驗)過，甚至參與過才可以有一個自己理解的說法，我不知他(們)是不是因為最近這幾年的情況之下，有一個你可以叫做”切膚之痛”，可以叫做親身的理解、看到那個情況，而覺得繼續在這裡擔任(海外法官)就是有違他的角色的問題，因為始終你剛剛那個說法對的，一些英國終審法院的法官，或者高等法院的法官，如果在其他海外的地方擔任終審法院的法官，某程度上可以說是背書一個”不正直的背書”，是同意那個制度本身是沒有大問題，否則的話應該離開的。”

短期內多名海外法官辭職奇怪及令人擔憂

對於短時間之內有多位資深的終審法院海外非常任法官辭職，蕭志文形容情況是”奇怪及令人擔憂”。

蕭志文說：“我就覺得那些法官(辭職理由)如果不講出口的，是明白的，但是很明顯有一位就特別講到有個情況是特別令人擔憂，就著某一宗案件的說法，他講了出來，他亦都最嚴重講就是說，維持不到法治的情況，這個簡直講到不切實際，我只可以說這個情況是令人擔憂到一個地步，他亦都忍不住一離開就立刻講，這個是很明顯亦都很少有的，否則的話作為一個有Manner(風度)的情況之下，一個Gentleman(紳士)不要說是法官，即是離開一間公司之後即刻講那間公司的不是，其實相當少有這個情況的，而法律界亦都是一個比較保守的行業，作為法官這些操守會更加掌握得比較緊，如果不是一個令他擔憂的情況他都不會立刻講，而且這個情況他都不是香港的居民，即是這個情況本身其實不是絕對需要立刻講的情況，所以其實他那個擔憂未必是完全沒有道理的。如果他的理解是錯的話，我覺得香港政府有需要去澄清，要不然都需要去檢討一下為甚麼有人會有這樣的想法。”

香港政府千字文回應法治沒任何倒退

香港大律師公會以及香港律師會近日分別發表聲明，認為香港法治仍然健全。大律師公會表示，不會回應個別法庭案件的評論，尤其是部份仍在審理的個案，但重申對香港司法機構獨立運作有絕對信心，促請公眾支持法官的工作、及任何維護香港法治，和保障司法獨立的努力。新任律師會會長湯文龍表示，香港言論自由受《基本法》保障，重申對香港司法制度有絕對信心。

香港政府星期二(6月11日) 凌晨發表4千字的長文，回應岑耀信在英國《金融時報》撰寫的文章表示，極不同意岑耀信的意見，強調香港法院在審理國安案件的時候，絕對沒有受到北京中央或特區政府的任何政治壓力，香港法治亦沒有任何倒退。

香港特首李家超星期二會見記者表示，政治並非法官的專業，而法官的專業是要按法律原則、證據，正確地詮釋法例。李家超表示，他對香港法官”感到驕傲”，認為整個香港社會都支持他們，並對他們被一些少數過去曾經一齊為法律而共事的同事背棄感到遺憾。

香港終審法院首席法官張舉能發出5點聲明表示，任何指稱法官裁決受到或可能受政治或其他外來考慮影響的說法，都屬嚴重指控，必須理據具體且充分，絕不應輕率作出。香港首位終審法院首席法官李國能亦罕有回應表示，近期事件令人非常遺憾，應對由張舉能領導的終審法院完全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