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貝克扎特·馬蘇特卡努利(Bekzat Maxutkanuly)還是哈薩克斯坦的一名小服裝商,對政治不感興趣,但也為他出生地中國新疆地區正在醞釀的鎮壓行動的傳言而感到擔憂。
本週,當士兵們隨著國歌邁起正步,歡迎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訪問哈薩克斯坦時,馬蘇特卡努利正準備挨個訪問這個國家廣闊腹地的每一座村莊,讓人們加入一個挑戰北京的政黨,而不是歡迎北京。
這位出生於中國的46歲哈薩克人對美聯社說:“我從來沒有打算從政。但後來我開始意識到新疆的局勢是一個大問題,一兩年內不會過去。”
他的政治覺醒的故事揭示了中國對新疆維吾爾人和其他穆斯林群體的鎮壓是如何疏遠了中亞的許多民眾,儘管北京在中亞國家的政府中擁有著巨大影響力。
當新疆的逮捕行動開始時,成千上萬的哈薩克人、吉爾吉斯人、烏茲別克人和其他中亞族裔與維吾爾人一起被當局綁架,並被投入龐大的拘留營和監獄網絡。
哈薩克斯坦政府私下懇求北京釋放在鎮壓行動中被捲入的哈薩克族人。 但在公開場合,他們什麼也沒說,當聯合國大會上就應當譴責還是支持中國的新疆政策進行表決時,哈薩克斯坦投了棄權票。
中國是哈薩克斯坦石油和天然氣行業的主要投資者,並為建設鐵路和高速公路提供了數十億美元的貸款。 本週習近平抵達哈薩克斯坦時,總統卡西姆-若馬爾特·托卡耶夫(Kassym-Jomart Tokayev)在機場停機坪上迎接了他,並用盛大的國宴招待了他。
鑒於習近平對待哈薩克人的方式,馬蘇特卡努利稱這次訪問是“侮辱性的”。他說:“現在真的不是他來訪問的時候。”
馬蘇特卡努利出生在中國西部邊境一個以哈薩克族為主的小村莊的農民家庭,他生活條件一般,但成績很好,進入了新疆首府的大學。
他說,在那裡,他因為不流暢的漢語普通話而被無情地欺負。 教授、官員和同學都批評他,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1990年代後期,他的家人搬到了哈薩克斯坦,離開了一個從未讓他們感到真正受到歡迎的國家。
幾十年來,馬蘇特卡努利先後從事教師、翻譯和商人等職業。 他的政治覺醒始於五年前,當時新疆的親友不再打電話和發短信,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他在網上看到了出生於中國的哈薩克族活動人士塞爾克堅(Serikzhan Bilash)的演講,塞爾克堅談到了新疆地區日益增長的暴行和大規模拘留事件。
馬蘇特卡努利加入了塞爾克堅的運動,這是一個名為“阿塔朱爾特志願者組織”(Atajurt)的未註冊機構。 他組織了請願和新聞發佈會,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很快也引起了政府的關注。
臥底警察盯上了他們的會議,關鍵人物被傳訊接受詢問。 2019年,警察在酒店的浴室裡抓捕了塞爾克堅,並將他送進了監獄。 當年晚些時候,塞爾克堅逃離了哈薩克斯坦,並任命馬蘇特卡努利為“阿塔朱爾特志願者組織”的新領導人。
現在,在經歷毆打、抗議和與數十次警察衝突之後,馬蘇特卡努利希望“阿塔朱爾特志願者組織”能帶來根本性的改變:一個民主的哈薩克斯坦,在這裡,出生在中國的哈薩克人和其他人將可以自由地表達他們的擔憂。
他表示,多年以來受到政府打壓的鬥爭教會了他和團隊中的其他成員,實際權力對於取得成果來說至關重要。馬蘇特卡努利說,這就是為什麼一個正式的政黨是必要的,而不僅僅是一個草根團體。
他說:“哈薩克斯坦政府正在幫助中國政府。 他們試圖阻止我們。為了實現我們的目標,我們首先需要改變哈薩克斯坦的政治局面。”
他成功的幾率很小。近三十年來,哈薩克斯坦一直由一位前蘇聯時代的強人統治。 他的繼任者是一位前蘇聯駐北京的前外交官,看起來同樣不太傾向於民主。 政治對手受到監視、騷擾,有時甚至被趕出國門。
儘管如此,哈薩克斯坦仍與西方培養良好關係,以平衡其鄰國俄羅斯和中國的力量。 在這個充斥著殘暴統治者的地區,哈薩克斯坦的領導人卻效仿了技術官僚治國的新加坡——為組織公民社會留下了一些空間。
馬蘇特卡努利說,他的計劃是讓多達5萬人入黨,這個數字是註冊政黨所需的法定最低人數的10倍。
這會很困難,需要他挨家挨戶為農村深處的老年人登記,其中一些人是文盲或沒有手機。
出於對間諜的懷疑和對國家政權的恐懼,出生在中國的哈薩克人社區分裂嚴重。 有些人對馬蘇特卡努利持懷疑態度,想知道他的動機是什麼,以及他在挑戰國家政權方面能走多遠。
不過,他依然有支持者。 努爾蘭·科克圖拜(Nurlan Kokteubai)從前是一名教師,曾在新疆的一個營地呆了七個月,他加入了該黨。 他說,他會做任何事情來讓更多人關注中國出生的哈薩克人的困境。
科克圖拜說:“哈薩克政府不支持我們。托卡耶夫聽習近平的。”他指的是現任哈薩克斯坦總統卡西姆-喬馬爾特·托卡耶夫。他還說:“如果你沒有政黨,你能有什麼樣的權力? 這樣做是更好的方式。”
哈薩克斯坦正在經歷動蕩。在暴徒闖入、砸毀汽車和放火焚燒建築物後,1月份的抗議活動變得暴力。 哈薩克政府邀請俄羅斯軍隊鎮壓起義,數百人喪生。
馬蘇特卡努利是1月份在哈薩克斯坦首都舉行的遊行中的抗議者之一。 他說他的鼻子被警察打得流血,並且在監獄裡過了一夜。
儘管如此,他還是決心繼續前行。
他說:“如果我被捕,那就這樣吧。 如果我不發聲,那誰來幫助新疆的哈薩克人?總有人需要發聲。”
(本文依據了美聯社的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