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和國際機構近期警告,如果伊朗願意,它可以很快製造出核武器。軍事專家指出,伊朗的核進展的背後是中國多年輸送的技術和人才的支持。他們還說,一個擁有核武器的伊朗將加速終結美國在中東地區的領導角色。
據美國《華爾街日報》報導,國際原子能機構(IAEA)上星期四發佈的一份機密報告披露稱,截至8月17日,伊朗增加了49.8磅豐度為60%的濃縮鈾,庫存增至363.1磅,略低於製造四枚核武器所需高濃縮鈾的最低數量。 另外,伊朗在戒備森嚴的福爾道(Fordow)地下設施裡安裝了8組先進的IR-6型離心機。
美國官員表示,將豐度為60%的鈾轉化為可用於製造核彈的、豐度90%的武器級濃縮鈾只需不到兩週時間。
美國喬·拜登(Joe Biden)政府近期也多次警告,如果伊朗願意,它很快可以成為擁核國家。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Antony Blinken)7月份表示,伊朗有能力在“1到2個星期內”製造出用於核武的核裂變物質。
美國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邁克·特納(Mike Turner)上個月表示,伊朗可能在今年年底前宣佈自己是一個核武器國家。共和黨參議員林賽·格雷厄姆(Lindsey Graham))也曾表示, 他在看過國家情報總監辦公室(ONDI)的機密報告後相信,如果美國不改變⽅針,伊朗肯定會在“未來⼏周或⼏個月內”擁有核武器。
伊朗今年會跨越核門檻嗎?
2022年,伊朗迫使IAEA關閉其監控攝像頭,隨後驅逐了三名IAEA檢查員。在此之前,IAEA認為伊朗政權缺乏製造核彈頭的技術。自此以後,伊朗的核進展變得更加難以驗證。
華盛頓智庫“保衛民主基金會” (FDD))8月29日發佈報告稱,伊朗可能在今年總統大選前擁有核彈,並建議拜登政府將美國軍隊立即部署到該地區,並解密與伊朗核計劃有關的所有情報。
《影子戰爭:伊朗對霸權的追求》(The Shadow War: Iran's Quest for Supremacy)一書作者、美國《國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的國家安全分析師布蘭登・魏克特(Brandon Weichert)對美國之音表示,伊朗長期以來一直有基本的擁核能力,“最大的問題是將這些核武器小型化並完善運載系統”。
美國網絡公司CrowdStrike前首席技術官德米特裡·阿爾佩羅維奇(Dmitri Alperovitch)也認同這樣的觀點。他說:“要想真正擁有核武器庫,需要真正製造核彈頭並進行測試。伊朗還沒有做到這一點,這需要一些時間。更重要的是,你需要將其小型化(miniaturized),並將其安裝在導彈上,確保它能夠從大氣層再入,這也不容易做到。”他說。
他說,伊朗能建造核彈頭,把它放在訓練場和沙漠裡,並不意味著它擁有一種能夠真正威脅該地區的運載機制。他告訴美國之音,伊朗今年擁核的可能性不大。
魏克特提到了伊朗擁有彈道導彈和“民用”衛星計劃,這對其整體核武器庫非常重要。除了擴大儲備炸彈級核燃料和建造核設施,伊朗近年來在可攜帶核武器的彈道導彈計劃方面突飛猛進。目前,伊朗擁有中東最大的彈道導彈庫,其中許多導彈都是能夠運載核彈頭的中程彈道導彈(MRBM)。
由於大部分活動都發生在隱藏的地下設施中,西方國家可能難以發現伊朗何時進入製造核彈的最後階段。IAEA在上星期四發佈的另一份報告中表示,伊朗仍未配合一項對該國發現的未申報核材料的調查。
伊朗核進展背後的中國之手
分析人士指出,伊朗的核發展離不開中國的幫助。中國在20世紀80年代初至1997年期間協助伊朗發展核計劃,還幫助伊朗建立了伊斯法罕核研究中心。兩國於1990年簽署了核合作協議,1991年中國向伊朗運送了一公噸六氟化鈾(UF6)。直到1997年,中國前國家主席江澤民向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Bill Clinton)做出承諾,停止對伊朗核計劃的進一步援助(包括其在民用核能領域的參與)。
不過,《伊朗核計劃:擴散與推回研究》一書作者、美國“菲洛斯項目”(Philos Project)全球伊斯蘭主義基督教觀察組織的主任法哈德·雷扎伊(Farhad Rezaei)對美國之音表示,中國是伊朗核計劃的主要貢獻者之一,向伊朗出售軍民兩用技術,自1997年後也沒有停止。
“中國向伊朗人出售技術,將伊朗核計劃提升到了一定的水準。中國為伊朗人提供了許多幫助,包括邀請伊朗革命衛隊軍官到中國觀看核試驗。”他說。
美中經濟與安全評估委員會(USCC)2012年的一份研究報告指出,中國在1997年承諾停止支持伊朗,“但一些中國公司和伊朗公司2000年以後的互動讓人對中國‘不再與伊朗進行核合作’的保證產生疑問。”
雷扎伊認為,中國人幫助美國的敵人伊朗製造核彈,因為這將是把美國趕出中東的一個重要因素。“如果伊朗人得到了核彈,這不會對中國構成威脅,但會對美國構成威脅,美國是中國的敵人,至少是中國的對手。……中國、朝鮮和俄羅斯等核國家都支持伊朗核計劃,中國現在已經成為主要國家之一。”他說。
雷扎伊在《國家利益》上發表的文章中詳述了過去幾十年,中國如何向伊朗提供了不同類型的關鍵核技術和設備,以及培訓伊朗科學家人才。
雷扎伊說:“中國的設備幫助伊朗進行濃縮技術的實驗,還提供了化學分離、黃餅加工的幫助,以及設計將鈾轉化為適合製造反應堆燃料的六氟化鈾的設施的知識。據報導,中國後來向伊朗出售了無水氫氟酸,這是一種用於生產六氟化鈾的化學物質。”
他還說,還有大量證據表明,許多伊朗核科學家在1980年代中期至晚期曾在中國接受培訓。中國允許一組伊朗軍方人員和核專家觀察其1996年進行的核試驗。中國還在其核武器試驗場訓練了伊朗的核技術人員。
此外,《影子戰爭:伊朗對霸權的追求》一書的作者魏克特指出,鑒於中國曾經援助伊朗彈道導彈的事實,中國很有可能還通過朝鮮這個中間人幫助開發伊朗核武器庫。
“自2013年以來,北韓就擁有了小型化能力。這意味著平壤可以製造出足夠小的核彈,以便從洲際彈道導彈 (ICBM))上發射。伊朗需要這種能力,理論上他們可以得到北韓的幫助。而且,鑒於伊朗和北韓都是北京的代理人,北韓可能會代表北京幫助伊朗發展核武器。”他說。
今年4月,北韓代表團罕見地訪問了德黑蘭,會談的具體內容保密,但雷扎伊表示,北韓專家和技術人員可能會會幫助伊朗克服將核彈頭組裝在彈道導彈上的技術挑戰。
中俄助推伊朗核進展,削弱美國的力量
2015年,美國、中國、法國、俄羅斯、英國五個安理會常任理事國與德國在2015年就伊朗核問題達成《聯合全面行動計劃》(JCPOA)。該協議要求伊朗交出97%可用於製造核彈的鈾。
但隨著地緣政治的變化,特別是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現在中國和俄羅斯更傾向於與伊朗一起組成“抵抗軸心”,反對美國主導的秩序。
前美國中央情報局官員魯埃爾·格萊希特(Reuel Marc Gerecht)和外交關係委員會的高級研究員雷·塔基(Ray Takeyh)在《華爾街日報》發文指出,中國和俄羅斯鼓勵和助推伊朗的核進展,以削弱美國的力量。
“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使外界清楚地看到,普京(Vladimir Putin)不在乎由歐洲和美國主導的世界秩序。中國逐漸擺脫了在自由貿易體系中‘負責任的利益相關者’角色,而是試圖構建自己的東亞共榮圈,其大部份設計旨在讓北京對台灣擁有主導權,”作者寫道,“這一修正主義聯盟終結了伊朗的戰略孤立。俄羅斯、中國和伊朗都希望削弱美國的力量。”
6月5日,西方國家就在國際原子能機構理事會上就伊朗核問題推動通過對伊施壓決議,中國和俄羅斯對決議投了反對票。中國常駐國際原子能機構代表李松大使表示,“個別國家出於政治化目的挑動對抗,對推動伊朗核問題政治解決不具建設性。”
美國智庫保衛民主基金會(FDD)研究員侯賽因·阿卜杜勒·侯賽因(Hussain Abdul-Hussain)告訴美國之音,中國官方對於伊朗核軍控的態度往往隨著美中關係而變化,將伊朗視為對抗美國的工具,而且通常跟在俄羅斯身後站隊。
“中國在挑釁美國,通過購買伊朗石油、違反美國對伊朗的制裁。因此,我認為到目前為止,中國一直將伊朗作為對抗美國的工具,但並未從伊朗對中國的好處,伊朗核計劃可能對中國造成的利益或危險的角度來看待伊朗。”他說。
不過,侯賽因認為,考慮到中伊兩國的地理位置臨近,而且合作關係隨時勢而變幻,中國未必會真的放心伊朗擁有核武器。
“如果我是美國,我會告訴中國:伊朗是你的鄰居嗎,現在碰巧這個政權是你的朋友,但五年、十年、二十年後,能確定伊朗政權會繼續對中國保持友好嗎?如果伊朗不再友好,那麼中國就成了一個敵人,就在伊朗邊境附近。”
中東或引發核競賽,美或成為“局外人”
魏克特認為,一旦伊朗證明它不僅擁有核武器,而且能夠可靠地大規模生產核武器並擁有有效的運載系統,這將進一步破壞中東地區的穩定。
“遜尼派阿拉伯國家--尤其是沙特阿拉伯--將立即開始建立自己的核威懾力量,各方將展開核競賽。”他說。
魏克特還擔心,如果伊朗擁核,屆時,美國在中東區域的領導力將讓位於中國。“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將成為局外人,因為中東地區將未能阻止伊朗擁有核武器與美國的無能聯繫起來。這將是美國在中東角色的終結。結果只會使中國、俄羅斯、甚至‘金磚國家’聯盟受益。”
他說,一旦伊朗擁有核武器,中國和俄羅斯屆時會成為資源豐富的中東地區的主要外交權力掮客,遜尼派阿拉伯國家將更多地依賴中俄而不是美國來確保自己的利益,以色列人將被中東的新秩序所排斥,成為“賤民”。
“到那時,亞伯拉罕協議(Abraham Accords,該協議2020年在美國斡旋下達成,開啟了阿拉伯國家和以色列關係正常化的新階段)得以實現的任何希望都破滅了。”魏克特說。
更糟糕的是,以色列可能會面臨生死存亡。
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上星期日接受福克斯新聞採訪時警告說,如果伊朗獲得核武器,“以色列就完了,它會消失。”
保衛民主基金會的侯賽因說,由於地理位置過近,伊朗的核武器直接事關以色列的生死存亡。
“等到以色列人發現伊朗向他們發射核導彈並試圖作出回應時,對以色列來說已經太晚了,兩國之間沒有相互威懾。這就是為什麼以色列人認為這是一種生存威脅,這是正確的想法。如果伊朗擁核,那麼以色列要決定對伊朗採取先發制人的打擊(first strike),這也是正確地。如果以色列方面不採取首發打擊,以色列會完蛋的。”
美國網絡公司CrowdStrike前首席技術官阿爾佩羅維奇認為,除非全面入侵伊朗,美國已經幾乎沒有任何辦法阻止伊朗擁核。
“伊朗多年來一直處於核武邊緣。從核武器發展路徑來看,伊朗的核計劃是所有國家中最長的。顯然,伊朗現在處於這樣一個階段:如果他們想這麼做,我們無法阻止。”
他說,美國可以轟炸伊朗的一些設施,推遲幾個月。現實情況是,現在大部份設施都埋在地下很深的地方,而且能夠重建。
美國《國家利益》(National Interest)的國家安全分析師魏克特指出,伊朗核武器不僅事關中東棋局,還會影響中國武攻台灣、發動太平洋戰爭的計算和能力。
“一旦中國領導人認為他們已經將中東從美國手中分裂出去,他們就會更有信心通過封鎖和/或入侵來擠壓台灣。擁有核武器的伊朗只會讓北京更容易確保其能源需求,並幫助中國更快地對台灣採取行動。我們將經歷的不僅僅是後美國秩序(post-American order)的真正崛起,而且是一個由中國主導的秩序。”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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