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拜登星期四(3月24日)在布魯塞爾與歐洲領導人舉行峰會。峰會的主要任務之一就是協調對俄羅斯施加前所未有的經濟制裁。專家認為,全面製裁可能給世界經濟帶來巨大負面影響,但為了制止侵略戰爭、維護歐洲未來,這是必須付出的經濟成本。同時,中國在這場戰爭中的親俄立場已經導致對其風險的評估發生變化。
就在北約和七國集團在布魯塞爾開會討論烏克蘭戰爭之際,拜登政府星期四宣布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
這些制裁的目標包括俄羅斯議會成員和俄羅斯國防公司等國有企業。同時美國還與七國集團和歐盟合作,制定一項新措施,防止中國或其他國家幫助俄羅斯銀行在國外開展業務,並打擊俄羅斯黃金銷量。
“我們的目的是有條不紊地取消俄羅斯作為國際經濟秩序參與者曾經享有的好處和特權,”一名美國政府高級官員對路透社表示。
短期內製裁不會改變普京的侵略行為
詹姆斯敦基金會資深研究員謝爾蓋·蘇漢金(Sergey Sukhankin)認為,美國的製裁努力短期內不會徹底改變俄羅斯的侵略行為。
“無論對俄羅斯施加什麼樣的制裁,我認為至少在接下來幾週內,俄羅斯將遵循其與烏克蘭軍事對抗升級的相關進程。同時我相信拜登總統剛剛宣布的製裁,肯定會產生更長期的影響。因此,從經濟角度來看,我認為製裁不會在未來幾週內對俄羅斯經濟產生直接影響。我認為俄羅斯行動背後的邏輯是,他們將嘗試在軍事上解決問題,然後才會應對經濟方面的挑戰。”
蘇漢金認為,美國和歐盟的制裁已經盡了最大努力,現在仍未激活的是對俄羅斯石油和天然氣禁運,這項制裁將導致俄羅斯損失千億歐元,然而,歐盟各國對此仍存在很大分歧。
“從歐洲商業模式來看,從他們對(俄羅斯的)天然氣和石油的需求來看,我認為歐盟追求這一點(石油天然氣禁運)是不現實的。至少現在是這樣。”蘇漢金說。
但美國和歐洲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制裁已經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規模,由此可能對全球經濟帶來嚴重負面影響。
“2022年的俄烏戰爭不僅是地緣政治的重大事件,也是地緣經濟的轉折點。”康奈爾大學歷史系助理教授、也是《經濟武器:制裁作為現代戰爭工具的興起》(The Economic Weapon: The Rise of Sanctions as a Tool of Modern War)一書作者尼古拉斯·穆德(Nicholas Mulder)3月22日在《外交事務》 (Foreign Affairs)季刊上寫道。“除了最重要的產品之外,世界第11大經濟體(俄羅斯)現在已經與21世紀的全球化脫鉤了。”
“我認為毫無疑問,如果歐洲切斷從俄羅斯的能源進口,(全球經濟)肯定會陷入衰退,” 外交關係協會研究美國競爭力和貿易政策的資深研究員愛德華·阿爾登(Edward Alden)告訴美國之音。“我認為這無疑會繼續助長非常高的通脹。然後世界中央銀行可能被迫更大幅度地提高利率,這可能會使經濟陷入衰退,這是另一種明顯的可能性。”
雖然歐洲還在討論對俄羅斯的能源禁運問題,但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全球石油價格已經飆升,世界已經陷入能源危機。
布倫特原油價格自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以來上升了20%,至114美元一桶。有專家預計到年底可能升至200美元。
“這是一場關於歐洲未來的鬥爭,”阿爾登說。“更廣泛地說,是自由民主與威權主義之間的鬥爭。我認為西方不能退縮。即使這會帶來巨大的經濟成本,從這個意義上說,這更像是戰時的計算。而在戰時,國家為制止戰爭付出了非常大的經濟成本,我認為這就是我們所處的情況,我認為,美國顯然希望避免與俄羅斯發生直接衝突,因為擔心會升級為核戰爭。”阿爾登表示。
俄烏戰爭終結全球化帶來世界和平的神話
週四,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公司貝萊德(BlackRock)首席執行官兼董事長芬克(Larry Fink)表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正在終結全球化。
“大部分觀察者都有這樣的想法,非常正常。”美國喬治梅森大學莫卡圖斯中心資深研究員鍾偉鋒對美國之音說。
鍾偉鋒認為,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戰爭,打破了世貿組織成立的初衷,即各國經貿關係相互依賴度越高,世界越和平,越不會發生戰爭的迷思。
“這其實是支持整個國際貿易體係發展幾十年來的一個前提假設。” 鍾偉鋒表示。“如果應用前面的邏輯的話,按理俄羅斯跟其境外的國家的衝突會越來越小,但其實完全不是這樣,這次侵略烏克蘭基本上讓這個神話破滅了。讓所有關心全球化的人重新思考,什麼其他理論可以支持我們的全球經濟體,因為認為因此可以帶來和平似乎不太現實。”
拜登總統上週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通話時,警告中國不要對陷於烏克蘭戰爭的俄羅斯提供任何援助,否則將會有嚴重後果。
拜登總統週四在記者會上說,他向習近平發出明確表示而非威脅,“由於俄羅斯的野蠻行為有多少美國和外國公司離開了俄羅斯”,拜登說,“過去我們有過長時間討論,他(習近平)有興趣確保與歐洲和美國建立經濟關係和經濟增長。(我)向他表示如果(中國)向俄羅斯提供援助,“會將自己置於重大危險之中”。
外交關係協會資深研究員阿爾登表示,“只要中國不違反制裁規定——他們似乎沒有這樣做,制裁(對中國)的直接影響將是適度的。” 阿爾登說。
對中國的風險評估已經發生變化
但他認為,由於中國與俄羅斯的密切關係,以及北京至今拒絕譴責俄羅斯的侵略行為,對中國來說更大的擔憂是,圍繞中國的風險評估已經發生了變化。“有跡象表明流入中國的資本正大幅下降。我們已經看到這反映在最近幾天中國市場的疲軟中。”阿爾登說。
“我認為很多西方公司正在重新考慮他們在中國的業務。他們已經看到俄羅斯入侵烏克蘭的結果,他們在俄羅斯的經濟利益一夜間消失了,這次行動給西方公司帶來數千萬美元的損失,而現在有很多在中國深度投資的西方公司說,如果中國對台灣這麼做會發生什麼?我們在中國投資價值會發生什麼變化?會一夜間消失嗎?所以我認為,你會看到西方資本從中國大量撤離,這會比我們看到的貿易戰或大流行的後果要大得多。”阿爾登表示。“對我來說,這比西方制裁帶來的直接傷害要大得多。”他補充。
中國在俄烏戰爭中的地位十分尷尬。一方面北京繼續維護跟俄羅斯的友好夥伴關係,另一方面又不敢輕易與讓其快速發展了幾十年的全球經濟體系脫鉤。
詹姆斯敦基金會資深研究員謝爾蓋·蘇漢金認為,中國目前正採取觀望立場。一方面,中國期待著西方世界和俄羅斯之間的經濟裂痕不斷加深,“對於中方來說,實際上現在,俄羅斯許多經濟學家、許多商業專家已經在考慮俄羅斯加入人民幣貨幣區的選擇和機會。這在許多方面對中國及其生產商來說都是一個巨大的優勢,”
但另一方面,“與俄羅斯的合作正是有毒的,”蘇漢金說。“這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俄羅斯在烏克蘭的軍事行動,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幾週內解決烏克蘭問題,如果俄羅斯在烏克蘭取得勝利,或者至少有一個適合俄羅斯的妥協,那麼與俄羅斯合作的毒性會減少。但是,如果俄羅斯在烏克蘭陷入困境,並且受到其他國家的製裁,我認為,中國將繼續等待是否要與俄羅斯在經濟方面更積極合作。”
美國喬治梅森大學莫卡圖斯中心資深研究員鍾偉鋒認為,美國製裁力度這麼大,除了懲罰俄羅斯,還有另外一個戰略意義,“就是這可以為將來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的計算樹立一個榜樣。就是說中國如果想收復台灣,可能面臨類似的經濟打擊。所以從這個博弈的角度來講,現在對俄羅斯的製裁是將來對中國問題上也是樹立一個威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