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共宣布發動文革的“5.16”通知55週年之際,包括紅片紅書、紅歌紅舞、紅校紅服以及紅祭紅廟等在內的紅色主題現象,以及紀念文革的活動四處出現,獲得廣泛的注意,也引起“文革是否捲土重來”的擔憂。
上有所好,下必託之
新華社稱,中共一大會址的數據顯示,2017年以前,這裡每年接待訪客50萬到55萬之間;這個數字2018年上升到142萬,2019年為146萬。百度百科引述中國文化和旅遊部的信息稱,2020年中國紅色旅遊出遊人數超過1億人次,並且近幾年都“保持穩定增長”。
政論作家、獨立學者吳祚來對美國之音說,現在中共體制內有部分人可能因為知道習的傾向性,所以在行為和理論上就投其所好。
吳祚來指出:“習近平本人對文革,某種意義上說是有一種感情的;他同情、理解,甚至心裡感激文革,他家畢竟沒有像其他家庭,比如像劉家那樣,遭遇深度的災難性的迫害。在某種意義上,毛和文革運動對於習家都是網開一面的。此外,還有人說,文革千錯萬錯,上山下鄉培養了一個習近平就是對的。”
吳祚來認為,至於對文革的“翻案”,《中國共產黨簡史》在理論上啟動了一步,“而民間也有一派在忽悠,比方說5·16期間為江青開座談會,對'李進同志黨史地位'進行論定,要重新判斷,等等。”有照片顯示,刻有“先母李雲鶴之墓”字樣的灰色石板墓碑前擺滿了粉色、紅色的鮮花。歷史學者章立凡在推特中說,“江青的墳頭風光得很。”另在一張2018年清明節的舊照中,一隻以白菊為主的花籃擺放在一處墓碑前,從花籃頂部垂下兩條印有白色字體的紅色輓聯,右邊一條寫著“獻給江青媽媽永垂不朽”,左邊的落款是“河南商丘毛澤東思想群”。文革研究專家、加州州立大學洛杉磯分校榮退教授宋永毅告訴美國之音,中國海外學者經常引用一句馬克思的話,即任何一個社會的思想,總是統治階級的思想,“此話雖然不能用來描述任何一個社會,但是,對於極權社會來說百分之百是事實。”
宋永毅指出,鄧、江、胡時代,領導人表現出來的思想,以及官媒控制的意識形態,都是批判文革的;而習近平的思路正好截然相反。
名為駱遠志的網友說:“習近平和整個當代領導集體,都屬於紅衛兵和知青一代。他們都是在毛澤東思想盛行時期長大的……總體來講內心信奉權力和權謀……毛澤東式的階級鬥爭是他們唯一熟悉和相信的政治操作模式。”
不過,獨立學者吳祚來也指出,今年5·16,有人準備公開舉行座談會,被上級叫停了。這也是一個信號,“我們看到,有不同的力量在進行博弈。但是,誰都不清楚,哪種力量在支持,用什麼方式在運作。”
讚美文革不過葉公好龍
文革研究專家宋永毅對美國之音說,習近平版的《中國共產黨簡史》,已經把文革歸類成前28年,而且稱它“為中共目前的統治提供了寶貴的經驗,理論準備,物質基礎”,把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到文革結束都稱為“我們黨領導人民艱辛探索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道路的歷史時期”,“這就太大膽了吧,畢竟鄧小平1981年的'決議'得出了徹底否定文革的結論。”歷史學者章立凡在推特上評論說,“1981年中共11屆6中全會《關於建國以來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徹底否定了文化大革命;難道也和《中英聯合聲明》一樣,成了'不具有任何現實意義'的'歷史文件'?”
獨立學者吳祚來說,口頭和書面上為文革洗白不難,但真要那些人親自品嚐文革的滋味就是另一番景觀了,“實際上,體制內一幫既得階級,或者說腐敗階級、特權階級,如果碰上再來搞一次文革,說不定清算的就是他們,因為他們的房子可能很多,存款也多,當然在國外。所以,現在這套行政體係是不會配合習搞文革的。”
文革研究專家宋永毅說,哪怕到毛左中間去,叫他們真的實行文革,他們也都會反對,“有網友提出很好的建議。對那些願意回到文革的,給他們建一個地方,讓他們到裡面分成兩派,互相鬥,互相廝殺,人吃人……沒有互聯網,沒有外界信息,每天提供造反派報紙,你看他們能堅持多久。而且,吃飯都要憑票證,每人每月最多28斤。以上海當時的最高標準,每人每月1斤半肉就完了。買所有東西都要排隊,看那些毛左能容忍多久。我看他們三個月都堅持不下來。所以,應當不應當回到文革,這樣的問題,所有中國人都是非常清楚的。”章立凡在推特中指出,八一電影製片廠的新作《毛澤東在才溪》,5月8號上映,截至到5月11號,票房只收穫了1.7萬元,“不誇張地說,就這票房收入可能連主要演員的片酬都給不了。”
章立凡還說,目前八一廠參與製作的電影,除了《毛澤東在才溪》,還有一部《瑤崗1949》,“影片匯集了盧奇、谷偉等優秀特型演員,目前上映48天,票房只有可憐的28萬,毫無疑問成本是收不回來了。”
鄧對毛留餘地,共黨政治就是“翻燒餅”
文革研究專家宋永毅曾經對《紐約時報》說:“要說'文革'是否真的結束了,只要看看天安門上的毛主席像拿下來沒有。”宋永毅對美國之音說,雖然鄧小平1981年徹底否定了文革,但是並沒有對文革做認認真真的清理,沒有對毛進行系統大批判,這才為今天留下了後患,“鄧的決議很簡單,就是要保毛澤東,保共產黨的整個思想體系。這為現在的複闢企圖埋了伏筆、留了後路。”
宋永毅說,習近平對毛最大的效仿就是翻案--為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像“翻燒餅”一樣改變過去的定論,“此外,中共裡面喜歡修改歷史的,喜歡把黨史變成領導人個人歷史的,也只有兩個人,一個是毛,一個是習。而且,習像當時老毛輸出革命一樣,已經在放眼世界了,要成為世界革命的領袖。”
獨立學者吳祚來說,儘管習把對文革的定論翻了過來,“但是,在行政方面氣候是不一樣的。毛當年之所以能做到,有很重要一點,就是踢開黨委鬧革命,把黨委體系廢棄掉,重新由工農兵、青年人組織一套班子,就是我們一直到文革結束以後都還看到的'縣革命委員會','公社革命委員會',都不是黨委。毛重新建立了這套革委會體系,權力由他和江青以及周恩來這些人握在手上。而重建共產黨的一套行政體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現在做不到。相反,習恰恰需要用黨的名頭來坐大。”
宋永毅也認為,以毛當年的威望,從上到下把整個黨組織毀掉都沒關係,“習近平這麼搞的話收不了場,可能就把自己搞下去了。我覺得,他為文革翻案,目前還是或明或暗。如果他真的要一意孤行,跳出來倒行逆施,就是他垮台的時候,畢竟文革這個禁忌是碰不得的。”吳祚來認為,在社會方面,這麼多年來,中國的中產階級、有產階級成為社會的重要力量。在文革的60年代,農業開始正常化之後,大量年輕人口進入社會,房屋跟不上,工作機會跟不上。這些年輕人成為無產階級,他們沒有社會責任,卻有的是精力,可以到處搞串聯,搞鬥爭,搞破壞,“這個力量現在存在嗎?據我觀察,雖然現在年輕人的蟻族、打工族,生活得非常悲哀,但是,警察系統和黨政系統是不會允許這部分人出來搞串聯、搞鬥爭、搞破壞的。文革所需要的底層力量很難煽動起來,頂多煽動一些人反美,搞一次示威,針對外國企業搞一次有限的活動,而不敢把火燎原起來。”宋永毅指出,目前文革55年之際,“左派賣力得很。不過,中共的政治運動都是運動群眾的。你以為習近平現在和你們心連心?當年造反派也是覺得和毛主席心連心。沒多久,老毛調子就變了, 68年開始整造反派,所謂清理階級隊伍,說文革是國共兩黨內戰的繼續,改變了以前整黨內走資本主義道路當權派的說法。政治對領導人來說,尤其是對共產黨的領導人來說,就是'翻燒餅',為了政權誰都可能被揪出來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