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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邁的中國農民工:辛苦少酬勞退休誰養老?


2023年1月6日北京: 帶著行李的移工搭火車前在西站外休息。
2023年1月6日北京: 帶著行李的移工搭火車前在西站外休息。

龍年新年來臨,可是新疆建築隊的工人劉軍和他的愛人不但沒有任何龍騰虎躍的快樂感覺,反而像條凍僵了的蟲一樣卷縮著返回了位於四川省廣元市的老家。而他的工友們則仍滯留在新疆吐魯番市鄯善縣老城路的賓館裡,等待著追討他們應得的工資。

他們在新疆吐魯番市鄯善縣鵬達建築公司為中國政府投資的矽基新材料產業基地搭建機械廠房,儘管付出了70多天的辛勤工作,卻面臨著工資被拖欠的困境。

「建築工人沒有啥待遇,說的是人走賬清,我們光等錢就等了將近2個月,領導叫李前進和蘇超,接近年關了還沒給錢,這都是建築工的血汗錢,幹完活就該給的錢。對於建築工來說,城市裡的醫療保險和小孩上學的福利,從來沒有過,屬於農民工的現實是,一年到頭,春節能把錢拿到手都不錯了,」劉軍告訴美國之音。

美國之音多次嘗試致電新疆吐魯番市鄯善縣鵬達建築公司以了解情況,然而在截稿時,電話仍未接通。

建築工處境:城市繁華背後的辛酸故事

根據中國政府的統計數據,近9,000萬農民工中,有近30%的人現在年齡都在50歲及以上,其中許多人超過了官方規定的男性退休年齡60歲和女性藍領工作退休年齡50歲。而中國最新的農民工人口統計調查顯示,目前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移工享有退休金或醫療保險。

自1980年代以來,先後有近3億移工湧入大城市,期望在新興中產階級中謀生。這些農村青年男女湧入中國沿海新興城市的工廠和建築工地,大多從事低薪工作,由於戶口制度的限制,移工及其子女長期被剝奪了在城市中獲得教育和社會福利的機會。

河南建築隊工人王戰友介紹,他曾參與了新疆阿拉泰市景華江山建築工程有限公司承包的阿拉泰火車站工人宿舍樓建築計畫。在該工地上,共有10名大工、5名小工和10名木工參與工作。

「我們跟著一個四川籍老闆幹活,他招工,一個人抽二三十塊錢,等於他150一天包的活,給我們130,活干結束他去要賬,我們不要帳,從他手裡'請錢'。在新疆阿拉泰勞務市場,中介和建築工人聚集在那裡,其中四川人和河南人最多,」王戰友說。

王戰友強調,仲介接到活時,會安排他們到工地工作,工地老闆負責提供食宿。在前幾年,工地老闆不會扣除生活費,但從去年開始,每天扣30塊的生活費,儘管每個工地扣法不一樣,但是哪個建築工都得吃飯。

「我21歲就開始在新疆當建築工人,今年已經快60了。這裡工資比老家高。前幾年,母親摔斷腿躺在床上,吃飯都需要人餵。加上兩個小孩在上學,愛人無法出門打工,我一個人賺錢養活全家。建築工人幹活量大,吃的不好,每天都是麵條、白菜和鹽,」王戰友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

河北籍建築女工馬慧回憶說,她2022年開始在新疆庫爾勒市和鐵門關市做小工,工資只有大工的一半,最開始去趕上疫情封城,乾了10天活,工地從8月21日封到11月17日,工地老闆只管飯不出錢,每天麵條、鹽和生抽拌著吃,生活條件只能維持生命。

「那段時間幾個月沒有生活費,老闆錢都不給借,連衛生紙、牙膏等基本的生活物資都沒錢買,建築工本身就家裡困難,沒有錢才外出打工,家裡老人沒有社保、小孩要繳學費,大兒子要定親,聘金幾十萬,農村女孩少,娶媳婦很難,計劃生育讓懷女孩的適齡婦女都流產了,全部生男孩,我們村10個孩子裡有8個是男孩,根本找不來媳婦,」馬慧告訴美國之音。

馬慧強調,最苦的就是她們60、70後這一代,來自農村的家庭,上有老下有小,養老沒有人管,幹最苦最累的活,得不到任何福利待遇。待在老家沒錢,外出當建築工人有時候賺的錢還被拖欠。

無奈與困惑:建築工人的艱辛求生記

浙江籍建築工人張超表示,他在2020年3、4月份跟隨與他同鄉的包工頭朱志剛一起在北京城建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承建的冬奧會家屬院做建築工人。工地上,有超過3000名像他一樣的農民工。後來,朱志剛將工地遷至張家口,開始興建冬季奧運滑雪城。然而,冬天工地停工期間,他和其他工友都被遣散了。

「在工地上,除了領導是正式工外,其他建築工人都是農民工。幾個工友至今仍未拿到工資,朱志剛欠了很多人的錢沒給。作為建築工人,我們的地位很低,從沒享受過任何福利待遇。幹我們這行最大的心願就是:不怕吃苦流汗,只希望能順利拿到應得的工資,」張超說。

張超稱,自從2023年回到老家後,他在農村做了一些民營裝修工作。他認為大城市生存困難重重,事情繁多,還存在安全隱患。每當國家舉行會議或有大型活動時,先清理建築工地,導致工人被遣散。由於工地的噪音和污染,經常停工,出勤率無法保證,消費卻很高,賺不到錢。

「在大城市,建築工人身分最低,對城市貢獻最大,做最重的活拿最低的工資,醫療保險和五險一金根本不存在。建築工作環境非常危險,各方面都未達到安全標準。進入工地的安全教育也只是走過場,迎接檢查,根本沒有安全措施。2022年9月份,一個47歲的女工友在5樓粉刷外牆時掉下來摔死了,家人跟工地領導協商後只賠了10萬塊,」張超告訴美國之音。

張超表示,如果工地上發生了事故,工人們往往沒有發言權,一般都由上級領導來處理,他們並不會聽取你的意見。有時候,如果說話太多,反而會給自己帶來麻煩,領導可能會刁難或辭退你。

「建築工人在農閒的時候出去打工,賺外快,他們不被視為正式工人,無法享受像企業裡的工人那樣的醫療保險等待遇。再不濟,至少企業裡的工人能及時領到工資。農民工個人能力有限,只能是乾最苦最累的活,拿命和健康換錢,」張超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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