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聯邦調查局日前逮捕了一名中國留學生，指控他騷擾和威脅一名在校園張貼民主海報的抗議者。但這只是過去幾個月來中國年輕一代異議人士遭到攻擊的案例之一。專家和一些來自中國的學生呼籲美國高校採取更多行動，保護持異見留學生的安全與言論自由。
馬薩諸塞州地區聯邦檢察官辦公室在週三（12月14日）的一份聲明中表示，在波士頓伯克利音樂學院上學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吳曉雷（音譯）在今年10月22日至24日之間通過微信、電子郵件、Instagram對一名在校園張貼“我們要自由”（We Want Freedom）等海報的個人進行了語言攻擊，並威脅要剁掉她的手。
聲明還指出，現年25歲的吳告訴受害者他已經將她的行為舉報給了中國安全部門，說國安會造訪她在中國的家人。吳還通過他人找出了受害者的住址，並公開了她的聯繫方式。
“我們不會容忍威脅、騷擾或任何其他嘗試打壓那些和平推廣自己的想法、做自己的工作或表達觀點的人，”地區檢察官瑞秋·羅林斯（Rachael S. Rollins）說。“言論自由是美國這裡的憲法權利，我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守護和保護它。”
吳面臨最高5年徒刑、3年的監外看管(supervised release)和最高25萬美元的罰金。
騷擾、網暴、聯繫國安
根據負責該案的聯邦調查局探員安德魯·科克（Andrew Kirk）的證詞，吳去年8月通過學生簽證進入美國。今年10月22日前後，吳在Instagram上看到受害者發佈的海報照片。隨後，他在一個大約有300名成員的學校微信群裡對受害者表示：“你再發，我把你手剁了”。
該證詞通過英文撰寫，包括原文為中文的聊天對話。美國之音不保證對這些對話的翻譯和中文原文完全相同。
10月23日，吳在群組裡宣佈：“我已經撥打了國家的舉報熱線，公安很快會跟你家人打招呼。”
受害者是一位來自中國的美國永久居民，但她在中國依然有家人。
同一天，吳在群組裡公佈了受害者的住址，並呼籲附近的人去騷擾她。
科克的證詞內包括了一封吳寫給受害者的電子郵件。郵件裡，吳警告受害者返回中國時會被海關逮捕、她的家人將受到“政治審查”（political review）。
此外，吳還嘗試通過學校信息技術部門的一名人員找出受害者的資料。
在後來接受校方問訊的時候，吳承認他知道自己獲取這些資料是非法行為。他還承認騷擾受害者是為了恐嚇她，讓她停止張貼海報。吳表示他對受害者沒有同情，因為他認為受害者背叛了中國並對中國構成國家安全威脅。
受害者張貼海報的時間正值四通橋事件後不久。10月13日，一名網名為“彭載舟”的男子在北京四通橋上貼出橫幅，反對新冠“清零”政策和中國領導人習近平的統治。他的“不要封控要自由”等標語在西方的中國留學生群體中引起共鳴。上百所外國高校的留學生紛紛開始張貼海報，要求民主自由。
但他們張貼的海報常常被可能是“小粉紅”的其他中國學生撕毀。包括這起案件受害者在內的一些貼海報學生也遭受到不同程度的騷擾。
喬治·華盛頓大學的小明（化名）就是其中之一。一次他和同伴在學校貼海報的時候，一名中國人質問他們屬於哪個組織，並拿出了手機要拍攝他們的臉。
他告訴美國之音：“中共對海外異見人士的壓制歸根結底也是依靠恐懼，事實上他們對留學生的洗腦並不是特別有成效，因為大家看到牆外的東西都會有自己的思想。他們就是靠威脅家人、人身威脅等手段才讓大家噤聲，也才讓粉紅和親中共的聲音聽起來在中國留學生群體裡比較大。”
他認為聯邦調查局逮捕吳有著積極的作用。
“這次逮捕之後他們知道，他們為中共輸誠去威脅異見人士是會付出代價的，這是很大的威懾，我覺得會有利於異見中國學生進一步破除恐懼，發出自己的聲音。”
在加州大學聖地亞哥分校張貼過海報的LilJane也告訴美國之音，聯邦調查局對吳的逮捕讓他感到自己比以前安全一些，但也讓他產生了新的擔憂。
“我覺得這個逮捕會讓很多人認為，我和其他持有類似的政治訴求的人確實是有境外勢力資助的，”他在文字採訪中寫道。
中國當局和官媒常常將國內民眾的不滿和抗議歸咎為“境外勢力”在背後支持。就在週二（12月13日），中國駐法國大使盧沙野在一場記者上指責“境外勢力”參與了11月底在中國各大城市爆發的“白紙運動”。這場運動的參與者在中國的校園和街頭舉起白紙，表達對新冠“清零”政策和當局言論審查的不滿。盧沙野拒絕指出“境外勢力”究竟是誰。在被法國記者追問時，他表示“你們自己可以想像”。
“我個人更希望學校能夠採取行動，因為學校採取行動不容易被別人認為反抗者得到了境外支持，”LilJane表示。
學校才能解決問題根源
從10月的“海報運動”到幾週前的“白紙運動”，越來越多的中國留學生活躍在美國等西方國家的校園，表達政治訴求。這些活動不但引起了媒體的關注，也引來了反對者的破壞和暴力攻擊。
11月底，在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一場集會上，一名在喊話的女生突然遭到從對面走來的一名男子的暴打。
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擺放在校園標誌性建築薩瑟門（Sather Gate）邊紀念烏魯木齊公寓大火死者的鮮花和蠟燭被人燒燬。網絡上流傳的聊天記錄顯示此人是一名中國留學生。
在卡耐基梅隆大學的標誌性白色“護欄”（The Fence）上，由一群中國留學生寫下的“不自由，毋寧死”等標語被另一群留學生加上了“人血饅頭真香”的字樣。
在教育個人權利基金會（The Foundation for Individual Rights in Education）研究全球審查與高等教育關係的資深學者莎拉·麥克勞琳（Sarah McLaughlin）對美國之音表示：“對學生們來說，在校園內抗議中國政府的時候不受到監控、威脅、審查正變得越來越困難。吳被指控跟蹤一名中國活動人士再次顯示大學需要嚴肅對待他們保護異見人士權利的責任，並遵從他們在言論自由上的義務。”
麥克勞林的說法得到了該領域其他活動人士的同意。
學生組織“雅典學會”（Athenai Institute）致力於推動美國高校擺脫和中國的利益關係，保護學校的學術和言論自由。組織主席羅裡·奧康納（Rory O'Connor）認為，各大高校應當設立起抗擊來自中共影響的政策，例如禁止中國學生和學者聯誼會（CSSA）在校園運作。
“像聯邦調查局這樣的執法部門必須繼續採取行動保護學生不受中共威脅，但只有大學他們自己才能通過對保障學術自由和學生及學者權利的堅定承諾來應對問題的根源，”他對美國之音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