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英國的政治庇護申請香港人,在沒了期的等待過程中,最近多了一個佳音,早前成功獲批相關身份的前香港眾志副主席鄭家朗 (Issac Cheng) 拔刀相助,推出律師配對計劃,希望能幫助有關申請者,提高他們獲批以及上訴駁回被拒的成功機會。
被律師開玩笑說申請失敗 心情失落變回如悉重負
今年24歲的鄭家朗上月中在他的個人Youtube頻道上載了一條短片,詳細記錄了他過去幾個月以來由前往面試,以致獲批政治庇護身份一刻的心情巨大變化。由惶恐不安,以致失落,再到如悉重負,其情緒的起伏有如像坐遊樂場的過山車一樣,不是外人輕易理解。
在到達律師事務所與負責他申請個案的人權律師 Naga Kandian開始會面時,鄭家朗被告知的是申請失敗,使他不知所措。這位律師還希望再次帶他上庭申辯,鄭家朗還有半點氣憤的說真的不欲再浪費時間,因為他之前也嘗試過用BNO的途徑申請簽證被拒。正值絕望不知所措之際,原來這是一場捉弄,是這位律師要故意戲弄他一翻,給予他一個莫大的驚喜。
在得悉原來只是一場虛驚後,這位人權律師開懷微笑之際,鄭家朗還未來得及如何反應,只懂以英語說了兩次“My God” (我的天呀), 然後才慢慢地說聲謝謝,並與他握手,感謝幫助。
承認薄有知名度申請者 相對會較為容易獲得批核
鄭家朗最近接受美國之音中文部的訪問,介紹他推出 “Stay Safe Project” 的律師配對計劃時,回顧了這次政治庇護申請過程中的巨大心理壓力。他承認,自己是略為外界熟悉的知名人士,傳媒過去報導過他在香港的活動踪影,所以是相對地獲得批核的,這一點不容否認。
鄭家朗首先說:“很坦白說,如果是知名人士,或者他起碼,自己已經出來公開,有報導,有一些公開資料的話,是容易很多的,因為其實它 (英國政府)不需要再核實你的身份,以及本身你已經有會很多公開資料可以尋找得到,所以的確是容易很多的。所以,你會看見,例如我這些案件其實大概用了一年半左右就批核。”
寂寂無名申請者 縱有充足證據也不是百份百保證獲批
不過,並非每一位申請政治庇護的香港人如鄭家朗一般,在還未離開香港的時候已有較高的傳媒曝光率。大多數的申請者是寂寂無名,縱使他們擁有充足的證據,但他們的申請個案還是一直地拖延下去,時間超越三年,而且獲批的成功機會也不是絕對,情況使鄭家朗感到擔憂。
鄭家朗繼續說:“有些 (政治庇護申請者)是有報章曾經報導,或者有一些公開的身份,如可能是大學學生會的副主席、外務副主席,或者是細葉榕基金一些成員這樣。其實這些都是一些例子,但即使它 (英國政府) 本身suppose(假設) 是應該要批出個政治庇護,因為他已經有那麼公開的身份,同時你再看香港的context (環境) ,針對或者追殺這些人,結果 (英國政府) 又是這樣處理,所以,你會看見的就是,會比較favor (傾向願意批核) 一些公開的人。同時,就算你有一些公開的record (紀錄) ,也不代表它 (英國政府) 一定會100% consider (考慮) ,或者你100%就是安全。”
成立“Stay Safe Project”平台 希望幫助同路人手足
正因如此,鄭家朗於12月6日在社交平台宣佈成立“Stay Safe Project”支援政庇申請人上訴,藉着這個計劃為申請人配對律師,協助草擬上庭文件,並邀得香港大律師公會前主席夏博義(Paul Harris)擔任法律支援,希望在傳媒輿論、國會游說壓力下,向英國內政部解說香港人申請政治庇護的逼切處境。鄭家朗解釋,他的初衷是,他自己得到了政治庇護,也當然希望同路人如他一樣,能盡快在走過這艱辛的程序,在英國展開人生的新一頁。
鄭家朗繼續說:“是没有錯的!因為其實我自己獲批了政治庇護,當然很開心!我也會很希望能替一些獲批政治庇護的手足開心。但現實上就有很多都是,不是說十分多,有不少都不被批政治庇護,他們面對情況如何,其實我都難以想像。 我也明白他們的情況,因為,你想他們已經等了多年,原本以為有結果批核,就可以繼續settle(安定下來)生活,結果被拒絕,還要等一年上訴時間,就算你將會上訴成功也好,你還要再多等白白一年,不可以工作,不可以租屋,你可能要用很微博津貼,也未必可connect (連結) 香港社群,所以這也是我想成立這個project (計劃) 的初衷,就是想幫一些政治庇護者,可以去做上訴,這一個過程可以有人陪伴。有人理解他們的情緒。”
鄭家朗進一步解釋,除了比較有名的夏博義大律師目前正協助處理一些被拒個案的上訴申請外,這個計劃也包括了其他的律師團隊成員可供申請者選擇。其配對方法的原則,一般也是讓申請者按照自己的信任程度,選擇合適的律師自我進行配對, “Stay Safe Project” 計劃隨後便會繼續跟進這些個案。
他更提到,不知名的政治庇護申請者在目前面對最大的困難是,缺乏實質受迫害證據,如最常見情況是參與當年社會運動在示威現場前線時,只是被警察記下姓名,或遺失被捕保釋証明,更甚者在被捕後被警察登門搜屋,所以很多示威者為了保障自己,都會盡快消滅自己在場的證據,這些都會減低在英國申請政治庇護時獲得成功審批的機會。鄭家朗強調,儘管如此,他們也會盡力幫助這些申請者。
過來人分享個中煎熬 積極面對服務社區
鄭家朗以過來人的身份介紹,政治庇護申請者在等候面試的期間,若不能寄居朋友或親人家中,便只能依靠政府內政部提供的住宿。儘管政府提供三餐解決溫飽,但申請者不能外出工作,也不能外出獨自租房居住,每星期只給予八英鎊的生活津貼,基本上限制了申請者的活動能力。在這艱苦條件下,再加上沒了期的等待,這種心靈煎熬不是一般人能夠理解。
鄭家朗分享說:“政治庇護手足在英國的一個固定處理時間應該是半年,但基本上現在守不到半年,每一個個案都要等待,至少一年半以上。 我便是最好例子,再加上因為烏克蘭難民危機,再加阿富汗難民危機,使到等待政治庇護時間大幅被延長,所以,有很多人等2年至3年。你不會知道什麼時候它才會正式處理你的case(個案),或批核這件事,所以這一個就是最痛苦時候,因為是一個無底深潭問題,所以就是一個很大的折磨!”
他續提到,有一些申請者會在住宿的酒店內運動健身減壓,或學習英語,也有人報讀一些課程充實自己。在他的個案獲批前,他便做了很多不同社區服務,以渡過這一個艱難的時刻。不過,部份香港的政治庇護申請者被轉移至軍營住宿,地方遙遠,交通不便,距離一些大城市偏遠,很難到社區貢獻一己之力服務群眾。
記者看到他這年來在 Youtube頻道上載的短片除了屬於資訊性質的外,也包括了如何實實在在貼地生活,倒是沒有自怨自艾。例如,在今年8月27日上載的一條名為“實試英國士多打雜執貨Sell客一腳踢”的影片中,他極力幫忙將貨品上架,盡顯作為負責任店員的一面。在另外一條“Brighton以外海邊小鎮Hastings”的影片中,鄭家朗更擔當起導遊的角色,介紹這個小鎮的古堡歷史。這些短片都足以印證這位昔日的香港學運領袖,在等候政治庇護面試期間,並不是鬱鬱寡歡,終日以淚洗面;相反,是積極地活在當下的。
這位年青小伙子還分析說,其實英國政府越是拖慢積壓處理審批這些政治庇護申請者案件,便越是對整體社會不利,既浪費公共資源,也不能釋放這些潛在的勞動力。
鄭家朗分享說:“但同時,你會覺得feel isolated from (被隔絕於) 社會,所以會有很多這些問題產生。 我覺得最直接解決方法,便是盡快處理這些政治庇護個案,因為目前問題在於,為何會造成租金,或者這一些負擔,這麼多去支援一些難民的原因,不在難民手上,這問題是因為沒有及早批核,或沒有一個很好、有效率處理這些政治庇護者的制度,使到這一些政府庇護者要乾等一段時間,沒有辦法貢獻他的勞動力,給予社會。不只於此,同時,他要不斷所謂佔用公共資源,居住在這一些住宿裡面,明明是,其實他們(獲得)批核,在這裡工作,他已經可以自己處理這些問題。”
英國國民對難民態度也與大選有關
不過縱使如此,環顧目前英國目前的政治氣氛,大選也快將來臨。為了迎合部份選民的取態,鄭家朗也認為,保守黨政府也會在這議題上製造不利難民的輿論,增加了政治庇護申請者獲批的難度。
鄭家朗分享說:“英國政府是一個民主政府,所以基本上是有需要聽取選民意見,但同時,選民也會很受政府,現在這段期間,最近正在討論些甚麼,影響集中關注那些issue (議題) 的,所以這正如我所說的,例如保守黨,因為最近大選需要做好多例如移民與難民相關政策, 所有新聞、所有討論,都會關注到這一些移民難民政策,自然大家 (選民) 便會有很多關注。又或因為每一天政府這樣提及時,大家都難免會對政治庇護或難民係有一些懷疑態度,所以的確會有這樣的情況,但你問我的話,我自己知道,至少起碼對於香港問題,其實本地人都是很 welcome (歡迎) ,很支持香港政治庇護者的。”
承認世界上其他地區難民遭受磨難 可能比香港示威者更值關注
在鄭家朗的認知中,這種相對對香港人的友善態度,除了過往殖民歷史因素,也與英國傳媒關注香港議題有關。他認為,這種客觀條件也會促成來自香港的政治申請庇護者,相比其他國家與地 區的申請者,較容易獲得審批資格。
論危難程度,在英國的政治庇護港人申請者,其所聲稱受到政權的迫害,能否與來自世界各地的申請者相提並論呢?逃出阿富汗塔利班政權,又或親歷烏克蘭戰火,甚至是在非洲動盪不安的戰亂國家經歷大屠殺的災民,是否更值得英國政府批出政治庇護資格?鄭家朗承認,人權普世價值不分國界,但世界上一些難民,他們所遭受的磨難,比起香港示威者過去幾年所蒙受的,在權衡輕重下,確實無疑是更加值得關注的。
鄭家朗繼續說:“ 我的確覺得他們處於水深火熱中,我們正在說,例如 (香港的政治庇護申請者) 面對政治風險,要坐監要入獄;但他們(來自動蕩地區的)所說的面對是生命上面的威脅,直接是一個life and death(生存與否)的situation(局面),所以我確實覺得他們很需要去幫助,與很需要去,使他們在一個安穩環境生活。 但很坦白地說,英國又好,或者政治庇護制度也好,本身很不favor (傾向有利於) 這一些情況,尤其例如你未必(能夠清晰具體地)說到你個別情況,如何遭受了一些威脅?或者可能,其實有很多那些國家可能一個旅遊、proper (正式) 的旅遊証件也沒有的,跟著還要用一些所謂非法途徑入境(英國)。”
鄭家朗繼續說, 尤其自己經歷了政治庇護過程,深知有很多人真正有此需要,同時也覺得政治庇護是每一個人的權利,所以,若某人面對生命危險,要面對生死難關處境;那麼無論是哪一個國家,申請者是那一個種族也好,只要有能力,也應該批出政治庇護。他坦言,當下當然是盡力幫助同路的香港人,倘若將來他有更多資源,又或接觸層面進一步擴闊,可以接觸到其他國家的難民個案時,也會以同樣的心服務來自世界動蕩地區的政治庇護申請者。
自我警惕不賣弄悲情 也不自我炫耀 會在海外正面生活下去
成功獲取政治庇護後,能夠在英國安居下來,可有想過,今後繼續作為一位知名的公眾人物,會否適度檢視自己的言行,如避免過份張揚,引起支持者不必要的誤會,認為一些已經離開香港的活動人士,只顧享受名譽光環,不懂世情,顧及仍然留在香港的港人感受。鄭家朗也警惕著自己,當然他不會賣弄悲情,也不會自我炫耀,重點是要宣揚他在海外正面地生活下去。
鄭家朗說:“我當然明白其實目前在香港裡面的感受,因為每日面對著自己所居住的地方,就是每日沉淪,跟著有很多問題出現,所以你問我的話,我都對現在這個香港非常痛心,尤其是有很多戰友,都是在受審訊當中,我自己都有很多很難過的時刻。 但為何我想強調,我要好好過活,就是因為,其實我覺得,要有一種好悲劇感覺,又或者一種悽涼感覺,正是政府很想去帶動一樣,說給大家聽,其實現在這些年青人生活得很差,這些人就雞飛狗走了。 。。其實,我覺得想說給大家聽,我們贏了自己的人生,可以去不同地方,仍然可以好好地過活的話,贏了自己,不會讓政權去打到你個人,心理健康也是非常重要。”
他最後分享說,不敢高高在上的說如何從此規劃人生,示範給予榜樣。但他說,正因為大家面對劇烈轉變,他能在英倫得到庇護,可以安全生活,同時做完自己喜歡的事,便自覺已經是一種很好的狀態。鄭家朗感嘆道,尤其很多申請政治庇護的香港年青人,自身已面對很多動蕩不安,無法規劃自己人生前景;所以,若將來在獲取政治庇護後,也應在英國嘗試不同的東西,認識這個新地方。他說,重要的是,在尋找新興趣的同時,也要保持獨特的香港人身份,繼續服務香港社群,維護香港文化,好讓香港精神繼續承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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