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紀檢部門近來四處出擊,嚴打各級官員私自取得、持有、閱看、分享政治類禁書。
截至10月底,2024年至少有15名中共高階官員,被中共紀檢系統指控閱讀或持有禁書,而2023年遭到類似指控的有8人;時間線拉長,根據中國媒體財新就公開資訊所做的統計,2019年以來受到黨內指控傳閱禁書的官員是29名。
觀察家指出,嚴打官員看禁書印證了中共內部危機加劇的現狀。也有專業人士鼓勵中國官員多看禁書,以開拓眼界,活躍思維,擺脫洗腦,放棄奴性,追求民主和自由。
偷讀禁書官員遭嚴打
2024年被控牽涉禁書的15名中共官員,所在省份包括甘肅、重慶、貴州、江西、河南、廣東等,其中既有經濟強省,也有相對落後的西部地區;供職領域從政府職能部門到政協、院校、傳媒、金融機構,覆蓋面很廣。雖無大數據支持,但這些資訊似乎顯示中共官員讀禁書已經有了一定的普遍性。根據官方表述,禁書來自境外的接近一半。
談到2024年被查的私看禁書官員人數創新高,中共黨校系統一位學者告訴美國之音:“在新時代,管控確實越來越嚴厲。因為越是要對黨員特別是對官員加強教育,越是要他們樹立'四個自信'、'兩個維護'、'兩個確立',就越不能讓他們去讀禁書,特別是海外的出版物。事情敏感,這位學者要求不具名。”
與禁書相關的指控增加,在技術層面也可能與中共黨紀的泛化和嚴苛化有關。
《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在2023年進行了修訂,並在2024年1月1日正式施行。 《條例》將先前內容載體的表述“書刊、音像製品、電子讀物、網絡音視頻資料等”,修改為“報紙、書籍、音像製品、電子讀物,以及網絡文本、圖片、音頻、視頻資料等” 。 《條例》也增加了私自閱看、瀏覽、收聽有嚴重政治議題資料的違紀表現。
之所以做這樣的修改,中央黨校(國家行政學院)黨的建設教研部黨章黨規教研室主任、教授呂品稍早前發文解釋,是為了適應資訊科技的發展,確保對透過網路發布、傳遞、儲存的各類電子資源資料形式,包括網路文字、圖片、音訊、視訊資料等,進行全面而嚴格的規範和管理,而新增違紀表現是嚴密了過去的製度規定。
雖然中共顯得山雨欲來,但受訪的法律界人士認為,中共官員因取得、持有、閱看、分享政治類禁書而獲刑的可能性目前還不大。
原中國執業律師、現任美國太平洋智庫首席研究員的陳冰告訴美國之音:“如果是出版、印刷、複製、銷售違禁書刊,應該可以按照非法經營罪定罪。一般的閱讀違禁書刊,中國還是管理為主。”
中國一位不願具名的知名法律學者也表示:“看嚴重政治問題的書籍,這種情況只能算是和多名女性發生、保持不正當兩性關係一樣,是道德指責,而不是在刑法上去判斷的罪名。主要傾向用黨紀,而不是用國法。”
從毛澤東到習近平
中國媒體常並舉違禁出版品、非法出版品。根據中國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刑事審判參考,包括違禁圖書、期刊等在內的違禁出版物是非法出版物的一種,指的是內容違法的出版物。
根據《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有嚴重政治問題的禁書在內容上主要包括:堅持資產階級自由化立場、反對四項基本原則,反對黨的改革開放決策;妄議中央大政方針,破壞黨的集中統一;醜化黨和國家形象,或詆毀、誣蔑黨和國家領導人、英雄模範,或扭曲黨史、軍史等。
中共黨校系統一位學者告訴美國之音:“在毛澤東時代,當局要求黨員熱愛毛主席;現在新時代雖然沒有那麼過了,但當局總還是希望黨員尊敬領導人、對領導人有感情,所謂地有樸素的感情在裡面。”
知名作家餘傑告訴美國之音:“中共一言堂、禁書只能讓自己失去糾錯機制,讓中國人失去想像力和創造力,就像今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所說,無論在政治還是經濟制度上都無法創新和發展。”
餘傑所著《中國教父習近平》、《習近平:殭屍治國》等書,一般也被認為屬於中共的政治類禁書。他告訴美國之音:“我的書在台灣出版,也在網上傳播,中共是禁不了的。我對中共的禁書政策是輕蔑和鄙視,因為真相和真理是不能被扼殺的。”
餘傑在近期的一篇評論中批評習近平,指他在反腐敗運動中塞入私貨,於落馬官員的罪名中增加購買、攜帶、閱讀、收藏、傳播禁書的罪名,其目的是讓九千多萬黨員“成為木頭人或殭屍,跟著他一起浩浩蕩蕩地走進地獄”。
雖然中共嚴打黨員和官員取得、持有、閱看、分享政治類禁書,但一般不對外發布具體書目,這也導致明確最新版本的政治類禁書的總目錄有一定難度。
不願具名的中國知名法律學者告訴美國之音,即便是對公眾開放的中國裁判文書網,一般也不會把涉及政治問題、錯誤的所謂非法出版物的全名公佈出來,會做一些模糊化處理,避免社會各界因為好奇心而追捧禁書的“示範效應”。
含混龐大的書目
美國之音比對部份中國刑事判決書、檢索相關公開資訊等發現,過去十餘年間中共發布的有關案例中提到的禁書至少包括:
關於中共領導人-《胡鬧領主毛澤東-永不休止的顛覆與冒險》、《毛澤東和他的女人們》、《毛澤東全傳》、《周恩來全傳》、《林彪全傳》、《林彪逃亡真相》、《聚焦黨史軍史-國內重大事件解密歷史檔案》、《秦城冷月-江青被捕之後秘聞》、《國家的囚徒-趙紫陽的秘密錄音》、《中南海紀實》、《紅牆大事-共和國重大歷史事件的來龍去脈》等。
關於中共官場生態-《公共情婦-中國官場「色無戒」 》、《高官與風水》等。
關於重大事件-《六四前後──對八九民運前後的政治分析》等。
關於民族與邊疆-《⻄藏之亂-掩蓋與扭曲的真相》等。
關於中國國民黨與國共關係-《⻩埔軍校將帥全解密》、《國⺠黨將領全紀錄》、《國⺠黨高官的最後結局》等。
有理由相信,以上書目只是中共曆年來禁書的一小部份。海外媒體和研究機構,間或會揭露中共禁書的新名單,藉此可管窺中共某一時間段的打壓重點。另外,往前追溯至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中國不少地方的新聞出版管理部門曾內部印發過查禁書刊的目錄,涵蓋的圖書、期刊和所謂非法出版物普遍數以百計,其中定性為淫穢色情內容的佔絕大部份,但政治類內容也有一定比例。而且透過目錄前言部分的陳述,可以看到中共禁書目錄會不斷更新。
同樣有理由相信,中共紀檢系統強調的“有嚴重政治問題”,應該只是所謂政治類禁書的定性之一。美國之音比對六四天安門事件之後的個別查禁目錄發現,涉及到意識形態和政治問題的圖書、期刊,其定性非常龐雜,嚴格評估和界定當有難度。定性主要包括:宣揚唯心主義、有政治問題、有政治錯誤、有嚴重政治錯誤、內容有問題、有嚴重問題、內容反動、反動出版物、違反中央精神、違反有關宗教政策、違反少數民族政策、違反國家保密規定、不利於計劃生育、封面封底有問題等。
河南一官方部門1990年刊印的一本查禁目錄顯示,其時絕大多數被禁圖書、期刊出版自中國國內而非來自境外,且主要是正規出版社出版,顯示當時中國社會看上去還有一定的出版自由空間。
當時被定性為反動出版物的是北京日報出版社出版的《我的奮鬥》,被定性為內容反動的是四川社會科學院出版社出版的《杜月笙全傳》;被定性為有嚴重政治錯誤的主要是期刊,集中在海南省文聯出版的《天涯》雜誌;被定性為有政治錯誤的,包括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人權論》、《中國的危機與思考》,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當代十位記者》,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國青年啟示錄-追求民主的反思與新識》,廣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蔣介石秘錄》;被定性為封面有問題的,包括中原農民出版社出版的《趙丹與江青》,處理方式為「收回,書名改為《趙丹》作技術處理後可繼續發行」。
習時代內部危機加劇
中共嚴打官員讀禁書,分析人士普遍認為,這突顯了中共內部感到危機四伏,極度惶恐,認為只有遮起人們的眼睛,堵住人們的耳朵,才能確保各級官員的所謂“忠誠”和“信服” 。
台灣勵志協會執行長、政大法學博士、龍華科大助理教授賴榮偉告訴美國之音:“習近平執政以來,一直在對官員進行精神清洗和重塑,包括重視黨校培訓、要求黨員重讀黨史、加強媒體控制等等,其實都是為中共的政權服務。本人的反抗。”
賴榮偉表示:“從中共的體制內部埋下民主的種子、進而開花結果,一時之內沒有那麼容易。但是套用中共最喜歡講的一句話,量變產生質變,越來越多的人透過禁書知道了一些事情,多多少少會對體制內的改革有幫助。”
中共黨校系統一位學者告訴美國之音:“官員看了禁書以後,就可能動搖對共產黨的許多信念、以及對領導人的敬畏之心。像趙紫陽的回憶錄等一些歷史類、社會類、政治類的出版物,對當局的殺傷力還是比較大的。 所以,當局嚴控海外政治類出版物流入中國,也就不難理解了。”
這位學者介紹,中國官員主要還是看與中國有關的海外出版物,一般都不是學術性的,這其中又是以歷史題材為主,比如中共黨史,共產黨領導人的個人現況、逸聞趣事、桃色新聞、腐敗內幕等等,“這些出版物是不是百分之百真實,當然也不好說,但比網路上一些碎片化的東西,還是更可靠一些”。
這位學者建議:“還是要看作者是誰、出版商是誰,如果是嚴肅的作者和嚴肅的出版社,刊物所反映的歷史的真實性還是比較高的,權威性也相對比較高。”
中國不願具名的知名法律學者告訴美國之音:“能看禁書的官員,都是比較清醒的,或者說是還沒有被徹底洗腦的。被徹底洗腦的官員,是不可能去看的,對這些東西是非常抵觸的。”
曾是上海同濟大學副教授、目前在美國生活的邱家軍建議中共官員一定要翻牆:“多了解歷史,尤其是中共真實的歷史和晚清至民國史。像《人民不會忘記-八九民運實錄》、《中國六四真相》、《晚清70年》、《中國農民調查》、《毛澤東私人醫生回憶錄》等都是推薦讀物。”
奧克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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