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傳出政府相關部門將擴大禁用iPhone後,重挫美商蘋果(Apple)股價,市值連續兩日蒸發超過兩千億美元。部分市場人士說,北京的iPhone禁令充滿保護主義色彩,除報復美國的高科技制裁外,也有助攻華為新機的目的,讓蘋果在華營運前景再添政治風險。對此,中國歐盟商會也表達關切,稱此禁令恐讓外資對在華營商信心“再添一層不確定性。”
智能手機大廠蘋果的美股股價於9月6-7日分跌3-5%,連續兩日市值蒸發高達2100億美元。市場人士研判,這背後的導火索就是受到中國政府相關部門傳出擴大禁用iPhone的衝擊。
綜合美媒《華爾街日報》和《彭博》9月6-7日引述知情人士的報導稱,中國近期已禁止政府機關僱員在工作中使用iPhone及其他外國品牌設備,且禁令已進一步擴大,從敏感部門直接延伸到國營企業員工。
中國官方雖未明文出台iPhone禁令,但少數網民透過微博的確發出單位將禁用iPhone的聲浪。面對“今年你會從iPhone轉華為?”的網絡提問時,一位來自北京的微博網民回复:“公司禁用蘋果,我想不想有用嗎?”;另一位來自山東的網民也說: “單位馬上禁用蘋果了,您看我這是我自己想不想換的事嗎?”
但是這個政府相關部門iPhone禁令到底適用程度多廣?對iPhone銷量的打擊又多大?目前市場仍密切觀察中。
藺常念:iPhone禁令鼓勵用華為新機
據官方統計,中國體制內的公務員超過700萬人,但若加計參公、黨群、工會婦聯和事業編制等廣義的財政供養人員則超過8000萬人,另外,全中國的共產黨員高達9800萬人。
香港智易東方證卷有限公司行政總裁藺常念說,若全中國近億的共產黨員都被禁用iPhone,蘋果損失的恐是一塊大餅。他直言,北京此舉等於幫華為新機助攻,也報復美國對華的芯片等制裁,但這樣充滿保護主義色彩的禁令,看在期待中國持續開放的外資眼中,無疑釋出了中國官方“言行不一”的壞訊號。
藺常念告訴美國之音:“對蘋果來講,是一個非常大的打擊。它(中國)禁止公務員用蘋果(iPhone),就是鼓勵他們用華為。因為華為受到美國的制裁,四年都沒有出手機,現在已經可以出手機(Mate60),就是把iPhone禁用了,那麼公務員就自動要買華為,這肯定是一個保護主義。”
藺常念說,蘋果是所有在華外資中最賺錢的,也在中國投下數百億美元投資,若未來營收欠佳,恐帶動更多外資出走中國。
中國歐盟商會:在華商業信心再添不確定性
位於北京的中國歐盟商會(European Unio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China)會長彥辭(Jens Eskelund)以書面回覆美國之音採訪時也說,當歐商都在期待中國以實際行動來讓他們重拾商業信心之時,此iPhone禁令“再添一層不確定性。”
彥辭說,美中兩國緊張關係自2016年來一再白熱化後,歐商就非常擔心受到波及。 “令人憂心的是,美中(交惡的)關係似乎還未觸底,且近期的發展(iPhone禁令)可能引發(美國)以牙還牙的報復,負面效應也恐擴大到更多商業層面。”
針對此iPhone禁令,位於北京的美國商會(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 in China)以不對單一公司的發展做出回應為由,拒絕接受美國之音的採訪。
美商:iPhone禁令衝擊不大
不過一位因議題敏感、不願透露姓名的美籍商界人士告訴美國之音,他看法比較樂觀。他相信蘋果受到的份額衝擊應該不太,因為美國對幾家中企,如華為、TikTok,都有類似的制裁,所以,“這(禁令)看起來是基於對國家安全的顧慮,而非廣泛的商業制裁。”
韋德布什證券(Wedbush)分析師艾夫斯(Dan Ives)也看法樂觀地稱,市場投資人近兩日對此iPhone禁令“過度反應”。
據《華爾街日報》引述艾夫斯的分析稱,此禁令對iPhone應該只有低於50支的影響,他預測,未來12個月內,蘋果可望在中國售出約4,500萬支iPhone,部分受到iPhone15新機的拉抬,“市佔率將大有斬獲。”
根據國際調研機構Counterpoint Research的統計,國產品牌
Oppo和Vivo是中國第二季高端手機市場的最大贏家,各分佔18%的份額,蘋果的iPhone則是第三大,份額達16%,僅略高於第四名榮耀的15%份額和第五名小米的14%份額。
蘋果新機iPhone15發表在即,除了來自iPhone禁令的衝擊,華為近一周來熱賣的新機Mate 60系列,也是來勢洶洶。
多位位於北京的電商科技人士在微信聊天群都大讚華為Mate 60的性能。有人說:“放開競爭的話,蘋果不可能是華為的對手......Mate 60系列發布,至少讓蘋果丟收1000-1500萬台。
其中,北京海豚智庫創始人李成東也說,蘋果今年上半年在中國的出貨量是2156萬台,其“市場份額裡,至少一半是華為的”,因為
蘋果主要還是強在iOS系統,其它都被華為手機超越。
華為突破7奈米,但技術仍落後美國10-15年
位於北京的藍海資本高級合夥人李方是芯片專家,他說,華為能突破美國限制,自主研發且全面國產化做出7奈米手機,是很大的突破,把原本中國落後美國芯片技術的差距從20多年,縮短到了10-15年。不過,面對美國未來恐出台更強的制裁,華為要進一步從7奈米的技術水平進階到5奈米或3奈米,難度很高。
李方告訴美國之音:“從14奈米跳到7奈米還相對容易一點。但是從7奈米要到5奈米、3奈米,甚至據說現在台積電馬上就要出2納米的(芯片)製程了,所以,這個難度我相信是非常大的。所以,我把(中國芯片技落後的)時間放到10-15年。”
根據知名半導體分析師陸行之的判斷,華為新機所使用的麒麟9000S芯片由中芯國際製造,但不是用荷蘭阿斯麥(ASML)公司最新進的極紫外光(EUV)設備生產,所以須進行多次的多重曝光。他說,中芯在前台積電資深研發長梁孟鬆的帶領下,7奈米製程技術與產能雖有重大突破,但中芯產能不足,若要出貨4,000張芯片,恐得花上數個月。
李方也直言,華為芯片用的是低一階的14奈米光刻機和較落後的技術製造出來的,和芯片龍頭大廠台積電的良率無法比肩,因此,成本偏高,以現行的售價來看,應是“賠本”在賣。
李方認為,中國政府相關部門禁用iPhone是官方“被動”因應美方的制裁,雖對蘋果不友善,但不代表中國開放市場的步伐或吸引外資的政策有所轉變。
中國制裁不對等不合理 在華外資信心恐下探
不過,位於台北的台灣經濟研究院研究員邱達生說,此iPhone禁令並非“對等反制”。他說,美國對華為、Tiktok等禁令是有實際的國安疑慮,且經過聽證會等法定程序後依法執行,但iPhone並無資安問題,中國一紙通知就迳行封殺,並不合理。
邱達生說,中國的iPhone禁令違背其歡迎外資的口號,將再次重挫外資對中國的信心。邱達生告訴美國之音:“我認為,iPhone以後在中國的市佔率肯定會持續往下,中國國內生產的華為、小米那些手機啊,可能會衝擊到iPhone市場,第二個部分就是,蘋果供應鏈應該會慢慢的撤出中國。這當然是會加深這兩大經濟體的疑慮,還有互相報復,更進一步讓大的跨國企業對中國市場沒有信心。”
基於中國手機市場本來就由國產品牌主導,另一位台灣經濟研究院資深分析師邱昰芳則認為,此波禁令的政宣意義恐大於實質。
邱昰芳告訴美國之音:“在(美中)科技戰的氛圍之下,(中國)公務機關原本使用的仍是中國本土品牌。我覺得,官方宣示的意義比較大,而不是說實際的(影響銷)量。最重要的是那個氛圍,就是中國市場是不是現在對於iPhone的態度會轉成比較不友善。”
邱昰芳說,華為以往在中國4成的市場份額已被Oppo、Vivo和iPhone分食,未來重新奪回份額的關鍵將取決於Mate 60的供貨能力。中國經濟前景不佳、需求疲軟,手機市場恐持續下滑的趨勢,各大手機品牌下半年的銷售壓力本來就不低。
(美國之音特約記者李賢對此文亦有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