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下任總理熱門人選本週暗示將延續對華政策。這令一些觀察者認定,這個歐洲最大經濟體將成為美國領導同盟應對中國的阻礙。但分析認為,隨著德國國內外對華強硬的呼聲愈加強烈,新一任領導人可能會調整立場。
在執政近16年後,德國總理默克爾將於今年9月卸任。民調顯示,默克爾所在的基民盟黨目前佔據領先優勢,該黨主席拉舍特(Armin Laschet)有望成為新一任德國總理。
過去數十年來,德國一直與中國保持緊密的經濟合作,但同時也是西方政治與安全聯盟的核心成員。隨著美中地緣政治經濟競爭加劇,默克爾的接班人可能很難再維持這種微妙的平衡。
承接默克爾衣缽
拉舍特似乎認同默克爾的對華政策,即中國即是競爭對手,也是合作夥伴。他本週警告說,針對中國的新冷戰存在風險。
拉舍特在接受《金融時報》採訪時說:“我不確定美國總統是否想與中國製造一場新的冷戰。他有一些非常強硬的立場,表現出一種競爭態度,而我們歐洲人可以成為盟友。但如果有人想發動一場新戰爭,那將是錯誤的答案。”
他還在本週的一場活動上表示,德國並不認可在人權等問題上與中國公開叫板,將通過與中國政府“合作”的方式改變其行為。
這與拜登在本月初七國集團峰會上的語氣截然不同。當時拜登將與中國的競爭視為民主與專制的競賽,號召盟友對中國侵犯人權的行為公開發起挑戰。
歐洲外交關係協會德國事務專家布拉斯(Piotr Buras)分析稱,出於經濟利益考量,拉舍特仍然傾向於延續默克爾時期將政治分歧和經濟聯繫分開的做法。
他告訴美國之音:“拉舍特大體上支持默克爾繼續執行其對華政策,重點關注對德國企業來說非常重要的經濟合作,而不是將其視為風險來源。”
與中國的緊密關係可能在一段時間內延續德國的經濟繁榮。中國是德國最重要的貿易夥伴,德國對中國的出口幫助其減少了新冠大流行對這個歐洲最大經濟體的負面影響。
除了出口之外,還有幾十家德國工廠在中國發展生意,例如大眾汽車公司、西門子電氣工程公司和巴斯夫化工公司。對於相當多的德國公司而言,中國不僅是最大的市場,也是增長最快的市場。
反對聲加劇
與很多西方經濟體一樣,德國認為與中國的經濟合作將推動中國在政治層面向民主國家靠攏。但近幾年來,中國以侵略性的姿態向全球擴張,這粉碎了許多德國人的幻想,他們要求領導層做出改變。
法國國際關係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羅舍(Sophie Rocher)告訴美國之音:“北京正在挑戰歐洲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即長期利益和短期利益的權衡。”
近年來,中國企業依靠政府補貼大規模收購德國核心產業,德國的中小型企業擔憂,隨著中企價值鏈的上移,中國在未來的某一天將不再需要德國製造。
中國還更頻繁地利用經濟砝碼達到政治目的。今年初,德國運動用品公司阿迪達斯因為拒絕使用新疆強迫勞動摘取的棉花而受到中國消費者的抵制。
中國在經濟和政治上的凌霸都威脅到德國的長期經濟利益,也動搖了德國領導層不顧質疑願意與中國打交道的基礎,業界呼籲推動德國經濟模式的快速轉型。
具有影響力的德國聯邦工業協會(BDI)週二罕見發聲,稱德國需要誠實地討論如何與中國等貿易夥伴打交道。如果越過了人權的紅線,不能迴避對抗。
該協會主席魯斯武姆(Siegfried Russwurm)在一次行業活動上說:“我們需要誠實地討論我們如何與專制的貿易夥伴打交道,我們主張負責任的共存和合作,有明確的界限。”
德國政界已經感受到來自行業界的壓力。上週,德國綠黨在宣言中重申將以強硬的路線與中國打交道。該黨可能與拉舍特所在的基民盟組成聯合政府。
為了吸引更多選民,基民盟似乎先於其候選人邁出對華強硬的一步。基民盟在周一公佈的宣言中採取強硬措辭,直指中國構成了“當今最大的外交和安全政策挑戰”。
宣言寫道:“中國有意願,也越來越有能力按照自己的想法塑造和改變國際秩序,並且正在利用自己所有的資源這樣做。中國正在通過投資於技術和基礎設施來影響其他國家。”
布拉斯表示,以德國外交事務委員會主席羅特根(Norbert Roettgen)為首的部分基民盟領導層一直在推動對中國採取更強硬的立場,他們反對默克爾左右逢源的策略。
布拉斯說:“基民盟的許多人都意識到,時代在變化,中國在許多方面已經成為國家的主要風險。拉舍特將發現自己面臨著越來越大的壓力,需要修改自己的立場。”
德國還面臨來自歐盟和美國等盟友的壓力,他們要求德國更多地在中國問題上發聲,堅守對基礎規則的國際秩序的承諾。
距拜登結束歐洲之行不到一周,美國國務卿布林肯本週又開啟對歐洲的訪問,繼續尋求重建美國與歐洲盟友的關係,集中力量對抗中國。
布林肯週三在柏林表示,美國“沒有比德國更好的朋友”,並稱讚美國和德國之間“共同價值觀和共同利益”。
默克爾則強調了多邊主義的重要性。她表示,“不僅要指出地緣政治挑戰,也要就聯合行動達成一致”。
中歐亞洲研究所所長圖爾恰尼(Richard Turcsanyi)認為,隨著美國回歸多邊主義,用實際行動打消盟友的顧慮,德國和美國有望在多個領域達成共識。
他告訴美國之音;“就跨大西洋協調而言,仍然是可能的,因為美國和歐盟之間有很多共同點,雙方只需要傾聽對方的意見並進行談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