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的一份報告披露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內部討論關於大規模攻台的後勤能力信息。中國解放軍認為,後勤保障是決定入侵台灣能否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分析人士表示,解放軍的後勤支援弱點正是台灣國軍加強打擊的重點,亦即不以殲滅解放軍的“登陸部隊”為目標,而是以斷絕解放軍的後勤補給線、削弱其“登陸能力”做為防衛台灣的策略。
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的中國海事研究所近日發布一份題為“中國海事報告第22號:北京對跨海峽入侵後勤保障之看法”的報告(China Maritime Report No. 22: Logistics Support for a Cross-Strait Invasion: The View from Beijing)。該報告的作者凱文· 麥考利(Kevin McCauley)是前美國陸軍中國軍事高級情報官。他在報告裡表示,該報告大量借鑒了解放軍全軍後勤學術研究中心 2017 年出版的一本“內部”刊物《作戰後勤保障》一書,該書提供了關於解放軍後勤準則與能力非常詳細的信息,也討論了解放軍的弱點並提供了補救建議。
美、日干預納入考量
“中國海事報吿第22號”指出,解放軍認為,後勤保障是決定其能否成功大規模入侵台灣的關鍵因素之一。報告說,解放軍在運輸和戰爭儲備上存在重大缺陷。而登陸突擊部隊的初期支援和近岸後勤保障被認為是最困難、最關鍵的後勤輸送任務。
後勤保障包括運輸、物資和石油供應、醫療、搜救、後勤基礎設施保護和戰爭物資儲備的維護。
報告說,解放軍的主要缺陷包括缺乏兩棲艦艇、運輸機和戰爭儲備,需要面臨在關鍵海灘突擊階段登陸的後勤補給、在港口未被迅速佔領下建造海上轉運平台或臨時碼頭、建立後勤行動登陸基地、維持島戰期間的後勤保障。此外,解放軍還必須考量美、日的干預將迫使中國為一場曠日持久且作戰範圍擴大的衝突做準備。南中國海、印度邊境或朝鮮半島的連鎖反應衝突,將使解放軍需要其他地區的後勤支持。解放軍還可能遭受封鎖、國際制裁或禁運,迫使整個中國軍、民動員,提前為戰爭物資作儲備,尤其是石油。
至少需要十年改善
報告還說,儘管解放軍已認知到後勤保障的重要性,但他們目前可能不具備成功支持大規模兩棲登陸的能力,也不具備美國和盟國介入時的持久戰的後勤能力。如果解放軍在後勤現代化方面持續進行按部就班的改革,可能至少需要十年才能獲得充裕的後勤保障。
中國解放軍前海軍司令部中校姚誠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為了解決登島後的油料補給問題,解放軍的其中一個方案就是要將大型油料船靠岸,因此他們需要佔領台灣的港口。他說,解放軍研究登陸台灣的地點有三個,一是北台灣的林口,這也是最有可能的地方;二是淡水;三是台灣南部的高雄。
為了因應共軍的可能登陸,台灣今年的漢光演習假定共軍同步朝淡水河口、八里海灘及台北港進攻搶灘並佔領港口。台灣國軍則透過反奪港、反登陸、河口防衛等演練,阻止共軍長驅直入進到台北政經中樞。
姚誠說:“它(解放軍)有戰備物資,但是如何把這些戰備物資送到戰場上去是一個嚴重的缺陷,因為中共在台海的制空權和制海權拿不到,所以渡海或空中投送(到台灣),它沒有辦法實施。”
換句話說,解放軍必須要在能取得對台制空與制海權,以及其後勤保障也要有能力跟著它的攻台部隊一起往前推進的情況下,才有可能成功。
必須取得對台制空與制海權
“中國海事報告第22號”也指出,在跨海登陸的關鍵階段,空中、海上和信息優勢對於解放軍成功過境和突擊登陸至關重要。解放軍應該要對台灣取得100%的制空與制海權,如果美國干預則應該實現 60%至70% 的制空和制海權,才能充分保護過境部隊。
報告還引述一位解放軍消息人士的估計,共軍大規模攻台的後勤補給需求包括 3000輛火車、100 萬輛汽車、2100架飛機和8000多艘船隻來運送部隊、設備、物資以及疏散傷員;另需要550至700艘後勤船、登陸艦和運輸機在台灣登陸運送物資。解放軍專家還估計,大規模行動將需要大約3000萬噸各種作戰物資和5600萬噸石油,未來將部署大容量無人系統,增加後勤支援的運送。
在美國智庫“戰略暨國際研究中心”7月19日的一場會議裡,美國國防部資深分析專家阿洛斯德基(Joshua Arostegui)表示,儘管中國近年來大幅軍改,但解放軍的後勤補給仍顯不足,不具備當代的後勤補給策略。美國國防情報局前東亞國防情報官員、現任喬治華盛頓大學艾略特國際事務學院兼任教授韓力(Lonnie Henley)推估,解放軍空軍的作戰量能撐不到兩週。會議中的另一位專家塞申斯(JR Sessions)指出,公眾醫療緊急救援與瞬息萬變的戰爭是截然不同的情況,他質疑中國“軍民兩用”的轉換,在下達決策的過程可能面臨難題。
美國海軍戰爭學院畢業的台灣中華戰略學會研究員張競在接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就當前共軍“久訓未戰”的現實狀況來說,平時對於傷患救護後送與陣亡人員處置的演練,都是在極小規模下實施,真實戰場產生的大量傷員往往會讓野戰醫療單位措手不及,陣亡者屍體無法及時處理。油料、彈藥也是如此,實戰的消耗量跟演習有著巨大差異,這都是可以預見到的後勤支援問題,也是各國軍隊承平時期軍事演練的通病。
傷亡處理一大挑戰
據“中國海事報告第22號”中所披露的解放軍的估計,大規模攻台行動中可能造成120,000人傷亡,解放軍聯合搜救(SAR)部隊與組織薄弱,訓練不足,尤其廣闊的海上、惡劣的海況和天氣條件將增加海上搜救的複雜性。前線的醫療保障能力也較為薄弱,但聯合後勤醫療能力比較強,可以建立46個野戰醫院和43個旅級醫療救助站,每天處理3.6萬名患者。軍隊後方醫院擴建後,將能夠收治70,000名患者。登島後台灣當地的醫療機構將提供額外支持。野戰醫療物資可支持多達600,000名士兵。戰鬥醫療保障可滿足18,000名傷員的需求,戰時醫療儲備可支持多達50萬士兵為期30天。
“它(解放軍)對這些重大傷亡要怎麼去處理,能不能在灘岸建立野戰醫院,還是它要把這些傷患送到它的醫療船或者是半潛船所開設的救護站,或者甚至送回大陸本土給予適當的醫治,這對中國大陸來講,其實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台灣中共研究雜誌社特約研究員楊太源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
軍民融合
為了彌補後勤保障的不足,中共近來朝著“軍民融合”發展,徵用民間的滾裝船作為兵力投送的一部分並進行演練。美國國會研究處(Congressional Research Service, CRS)今年三月的報告提醒,應關注共軍運用民船和商船對台執行兩棲登陸作戰的可能。
楊太源說,中國很多的滾裝船在建造之初即已按照國防需求設計,只不過是建造好之後交給船公司使用,等到軍方需要徵用時就不需要做太大的修改,即能滿足國防需求,這類的船叫做“軍管民用”,比如“渤海晶珠”或是“中華復興”等船都是如此。
張競從中國大陸商貿體系配合市場需求轉換變化的調整能力觀察,認為中國民間的靈活彈性遠高於解放軍與中國大陸官僚體制的僵化遲緩。
他說:“因此我們必須認識到共軍後勤與民間業者融合作業,其實是由民間組織帶動解放軍後勤支援體系在脫胎換骨、不斷精進。”
台灣前駐美國軍事代表團團長、國軍退役海軍少將淡志隆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如果解放軍渡海並成功登陸,代表共軍已經能夠掌握制空與製海權,此時對國軍而言,態勢相當不利,想要殲滅解放軍部隊取得勝利並不容易,因此必須就解放軍的弱點進行打擊。
適時採取焦土政策
他表示,解放軍後勤支援的弱點正是國軍在防衛台灣時可以加強打擊的重點,亦即不以殲滅“登陸部隊”、而以削弱“登陸能力”做為防衛策略,把目標放在解放軍相對脆弱的後勤補給,無論是對共軍的後勤基地進行源頭打擊,或對渡海的補給艦艇進行海上摧毀,目的是要斷絕共軍登陸台灣後、支援戰力增長的補給線。當解放軍的“後勤能力”受到打擊,“登陸能力”自然也受波及,這也正是目前國軍努力推動的“不對稱作戰”的主要內涵。
淡志隆還提醒,解放軍登陸台灣後,並不會只依靠己方自中國大陸源源不斷輸送後勤補給,而是也會在登陸地點“就地取材”,例如各型車輛所需要的油料可由台灣密集的加油站獲得補給,因此國軍在防止重要物資資敵下,對解放軍可能登陸點周邊可供共軍運用的後勤設施及物資,可能也必須採取“焦土政策”,也就是破壞任何可能對敵人有用的東西,以免自己的物資反而強化了登陸共軍的戰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