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全民强檢、染疫入住隔離營的措施步步逼近,近日香港的離境人數再攀新高。不少猶豫應否移民的港人,受著前景迷惘煎熬,仍徘徊在觀望邊緣。一位已經身處英國的前香港政府公務員以過來人的經驗訴說,辭職離開香港從來沒有一個最好的時間點,衡量一切因素,下了艱難決定後,便無悔在彼邦展開新生活。
前香港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 曾經每晚在電視前報導天氣
前香港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胡宏俊,去年在舉家以BNO visa 新政策移居英國前,是一位香港人熟悉的面孔,過去十年差不多每天都能在電視機前看到他主持天氣報告環節。不過,隨著近年香港政治環境急速改變,“港版國安法”生效後政府要求全體公務員宣誓效忠,成為了他決定放棄高薪厚職及遠走他鄉的最後一根稻草。他直接拒絕,辭職離港,破釜沈舟帶著年邁父母與妻女遠走英國追尋美好新生活。
在螢光幕前短暫消失了一段日子的這位文質彬彬科學家,數月前換了平台,再度為世界各地的香港人報告天氣。他不再受僱於任何機構,在英國自設成立新頻道當起了Youtuber,繼續以廣東話在網上報導分析天氣。有同樣近年移居了英國的港人在開始適應寒冬陰沉的天氣時,赫然觀看到這一熟悉的面孔,聽道這位陪伴多年的“天氣先生”也使用自己的母語解釋英國的天氣狀況,都感到一份絲絲暖意。
理解苦苦爭扎徘徊決定邊緣同路人 指出移民從來沒有最好時機
胡宏俊近日接受美國之音粵語視頻訪問時,剖析了當初移居英國的心路歷程,坦言理解目前仍在香港苦苦掙扎為去留決定苦思良久的同路人。他以自身經歷,提到了至今仍然留在香港政府工作的人。
胡宏俊說:“我都明白很多人有很多不同的考慮,包括個人、家庭、財務的考慮,如果真是想離開的話,要提起心肝,是一個很難的決定,我也很明白的。其實,始終都要做一個決定。如果(這一刻)你仍然在政府工作,那便代表了你簽署了(聲明及宣誓),(這方面)已經不是一個很大的考慮。如果你想走,真的是沒有一個最好的時間,或許也需要看回你家中的安排,時間需要遷就家人。”
醖釀辭職過程下決定不易 得父母支持相對幸運
胡宏俊憶及了整個辭職移民醖釀過程,並且提到了下這個決定絕不容易,因為在香港政府擔任公務員職務“薪高糧準,工作穩定”,如此主動放棄未來十多年的薪酬保証,承受經濟風險,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承受的。幸好他的家人很明白這個決定並予以支持,他的父母更願意與他一起移居英國,使他沒有後顧之憂,可以說自己是相對幸運。
他作出有關決定後,當然與遇上了祝福與冷嘲熱諷,朋友與同事間並不是每一位都能明白。有些也想仿效,因為種種原因,只是時機未到;也有不少朋友覺得他放棄高薪厚職和社會地位很愚蠢,更有些親戚仍然認為香港適合居住。胡宏俊指出,凡此種種負面意見,他也不會太過理會,自己做了決定,就自己負責。
宣誓要求是最後一根稻草 現時回看絕不後悔
胡宏俊說:“宣誓是最後的一個(影響措施),最後的一根稻草。你也見到(香港)社會也有很多變化,我是否希望往後留在這個社會裡面,你也知道言論自由、法治也與我們之前的看法相差甚遠。現在香港有中國式的民主,在我走了之後,還發生了很多不同的事。就算現在回看當時的決定,我也不會後悔。”
香港政府公務員事務局局長聶德權於去年7月24日出席香港電台節目時曾經表示,有129 名公務員拒絕簽署聲明,當中約70人已離職或完成有關程序。
胡宏俊解釋,儘管他不掌握確實數據,但不滿政府有關規定而主動選擇離職的,肯定不止於上述的百多人。他說以他個人理解,同一時間在整個特區政府部門內,有相當多人,包括他本人在內,都是選擇主動辭職。
任職體制內 也算是間接支持認同所有政策
有言論指,其實在特區政府任職,不是每一個部門員工都牽涉執行國安法,並不一定需要執行一些自己個人不認同而又違背良心的命令。在一些非紀律部隊(例如警察和入境處)的部門工作,也可以繼續安心地服務市民大眾。
但胡宏俊指出,不管公務員在那一個部門工作,其實只要身在整個體系內,縱使其工作與國安無關,不參與其中,但在某程度上來說,也可以算是間接地認同支持這些國安政策的落實。
前同僚去年立法會選舉日前也提醒市民出門投票多穿衣
看似與政治及國安毫不相關的天氣報告工作,理論上也是沒有需要故意辭職,避免個人信念上的衝突。去年12月19日(星期日)舉行的香港立法會換屆選舉,這個從來與政治沾不上任何關係的天文台卻受到部份輿論的非議。
天文台於選舉日的兩天前(12月17日)下午舉行記者會。天文台高級科學主任李淑明在當天的記者會上曾經說,未來數天的早上天氣清涼,並且說:“星期日大家出門口投票嘅(的)時候,留意住天氣會清涼,著多件衫。”這個呼籲市民多穿衣服前往投票的舉動,卻竟然引起了批評者認為有催谷推高投票率之嫌。
胡宏俊坦言,他並不知道上述事件,但對此感到驚訝。不過,一個不爭的事實是,自“港版國安法”》於前年6月30日生效後,有越來越多的非紀律部隊的政府部門,也需要執行國安法的上級指令。
胡宏俊說:“你以前也沒有想過食環署、或康文署要做同國安法相關的工作。在天文台,作為一個政府公務員,如果上級有這樣的命令,也要執行。我現在不在天文台(工作),那便沒有了這個壓力。我可以自由地訴說我心裡想說的說話,包括時事,我現在已經可以很開放地與大家分享。”
重新苦心經營Youtube頻道 鞏固海外港人身份認同
胡宏俊所說的自由,意指他現在苦心經營的個人Youtube頻道“胡思頻道”。從英國以及世界各地天氣、以至氣象、地震、海嘯等資訊,他都希望繼續貢獻專業知識,也盼望能為鞏固海外香港人的身份認同盡一己責任。
近期俄烏戰爭成為熱話,胡宏俊在報導天氣之餘,也將歷史融入節目內容中,讓觀眾在獲取知識方面有所裨益。他設題“烏克蘭嚴寒,俄軍凍死異鄉?”,探討天氣對戰事發展的影響。他在節目中說到,歷史上天氣影響戰役屢見不鮮,特別提到1941年12月的
蘇德戰爭中,指納粹德軍已經非常接近莫斯科,但由於敵不過當地的嚴寒,反讓蘇聯軍隊在莫斯科戰役中反敗為勝。
胡宏俊指出,以往在香港天文台工作時想說多一點也不能,但自免除了前公務員的制肘後,現在“胡思頻道”的目標就是在報告天氣之餘,要達致教育大眾與交流知識的效果。
他繼續說:“你想說多點兒,也不可以。我相信若我仍在香港天文台工作的話,我便不能够說俄烏戰爭這些有趣的問題了。因為我也覺得天氣始終與人息息相關,也影響著很廣泛層面。原來打仗也很受天氣影響,我便會說回以前的歷史故事與大家分享。我希望自己在說天氣的時候,不只是訴說天氣,不只是說今天多雲、有雨或有陽光,而是說這些額外的究竟對大家會有甚麼的影響。”
梁振英反問有沒有註銷了香港身份證 回應:一笑置之
享受著知音者共鳴與祝福,積極展開人生新一頁之際,在網絡上從新上路時,胡宏俊總不免惹來閒言閒語,甚至是非同路人的謾罵攻擊。一個香港天文台的前僱員,他竟然得到了前特首、中國全國政協副主席梁振英的“厚愛”,在其臉書上反問是否需要註銷胡宏俊的香港永久居民身份證;建制派陣營的作家屈穎妍也加入戰團,毫不客氣地批評他。她以題為“老本,能吃一世嗎?”的文章寫到,“四十來歲人,上有高堂、下有小女,半年找不到工作食穀種,竟然形容這種生活叫「半退休」,連人生狀況都定義不了,旨意你跟大家剖析氣候?”
對此,胡宏俊輕輕一笑回應。
他說:“你剛剛說了我想說的四個字,就是一笑置之。我已經說過,我現在已經是半退休,我不知道為何屈穎妍覺得我是為了賺錢,我也知道賺不回以前那麼多,但是個point(關注點)是,不是每一個人必須計算個人利益,一定要看看人工高一些,個人利益大一些,你便做那樣東西。也要看看背後的價值,以及還有一大堆東西在那兒。例如現在我確實是沒有了穩定工作,沒有了收入;但是我又却有很多得著,在Youtube上有很多人與我聊天…….這些滿足感,我想并不是做一個天文台科學主任可以得到的。”
他更反諷地說,現在可以安心在一個自由民主的社會生活,英國也是一個法治相對强的國家,這一方面在香港,即使有多少金錢也不會買得到。
最後寄語不要做違心事情
胡宏俊並寄語因種種個人原因選擇留下來繼續做公務員,在服務市民大眾的時候,要堅守良心底線,秉持專業守則,不要做一些違心的事情。
他最後說:“但若你是不想離開的話,你便會慢慢地適應了這個社會制度,我希望(這些選擇留下來的人)在適應過程,黄營也好、一般市民也好,特別是公務員,要秉承維持自己專業立場、專業的守則,最低限度你要做一些是專業的工作。不要說若上級命令你工作時,即使是違背良心,違背專業,你也去做。在適當時候,在體制內也要有一些人是‘企硬’(堅持到底)。如東歐幾十年前未崩潰,也是這樣,大家秉持自己的良心去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