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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失聯”：中國“醫藥巴菲特”稱不願意被捲入中美芯片大戰(一)
曾經在中國私募界有“醫藥巴菲特”之稱，現定居美國的投資人代雪峰，於2022年將中國上市公司“國民技術”以及其前董事長羅昭學在美國以有組織犯罪等罪名告上法庭。事件涉及到2017年國民技術在中國指控代雪峰攜款5億出逃，從此失聯。代雪峰表示，失聯事件是對他的誣陷，背後真正的緣由是他不願意被捲入長達十幾年的中美芯片戰爭。
神秘失踪的5個億到底在哪裡
2017年11月30日，總部位於深圳的上市公司“國民技術股份有限公司”一則公告在中國資本市場掀起不小波瀾。公司公告稱，國民技術累計投資5億元，與位於深圳的“前海旗隆基金管理有限公司”子公司“北京旗隆醫藥控股有限公司”合作成立“深圳國泰旗興產業投資基金管理中心”，由北京旗隆作為管理合夥人負責產業投資基金運營管理。公告稱：“目前，前海旗隆、北京旗隆的相關人員失去聯繫，公司於2017年11月28日晚間已緊急安排向公安機關報案。”
中國媒體隨後的新聞報導中不斷出現“國民技術落入投資陷阱”、“代雪峰跑路”之類的標題，更有記者探訪北京和深圳的旗隆基金辦公地址後發現，“兩地辦公室均已人去樓空”。
美國棋隆基金管理公司CEO代雪峰在美國家中（照片由代雪峰提供）
前海旗隆是一家曾在中國基金業協會備案的私募機構。出生於1975年的創始人兼董事長代雪峰畢業於華西醫科大學口腔醫學專業，從1994年便開始投身證券投資市場。代雪峰在中國私募界曾經有個響亮的綽號“醫藥巴菲特”，源於他出身牙醫，早年開始炒股並且在醫藥行業投資成果頗豐的歷史。
根據公開資料，國民技術是深圳一家從事信息安全芯片、通訊芯片產品設計及解決方案研發和銷售的企業，2010年在創業板上市。
2018年12月28日，國民技術發佈公告稱，深圳市人民檢察院經審查，依法決定對涉嫌職務侵占罪的在逃犯罪嫌疑人代雪峰等3人批准逮捕。
2022年5月，中國財經媒體“財聯社”再次以“合夥人陷'失聯'羅生門，背後仍有隱情”為題報導此案。國民技術對財聯社表示，“5億投資款不翼而飛，是被代雪峰侵占轉移。”
如今居住在美國的代雪峰於近日接受美國之音的採訪，表示所謂“5個億被侵占”純屬對他的誣陷。代雪峰說，國民技術在2015年11月投的3個億和2016年3月投的2個億，總計5億，壓根就不在他自己手裡。
“從始至終他們都在控制著這5個億。最終這5個億去哪裡了，不是應該由代雪峰來回答，應該是由國民技術來回答。因為整個錢的流向是由他們在控制。轉款也是他們在轉，他應該來證明。轉錢都是由國民技術羅昭學來批准的，他才有那個資格。”
2014年8月代雪峰和羅昭學在深圳。右一代雪峰，右二羅昭學（照片由代雪峰提供）
這裡代雪峰所提到的羅昭學，正是前國民技術董事長。
代雪峰說：“他要舉證那5個億給了我了，你不能光說嘛，你要證明啊。你把轉款證明拿出來，把銀行流水拿出來。你不拿這個，你光說有個合同，上面有5個億，誰相信你？但是老百姓就是信啊，我也拿他們沒辦法，公安還把我給通緝了。”
代雪峰表示，國民技術在2016年底向棋隆全球公司支付過600萬美元，作為他在美國進行併購業務的服務費用。但是其他的錢款，一直掌握在羅昭學手裡。
代雪峰同時對“失聯”一詞，提出強烈抗議。“什麼叫失聯呢？失聯就是失去了聯繫對不對，可這是個很詭異的詞。你羅昭學明明才從這裡離開，辦公室也在那裡，電話也在那裡，你怎麼就不聯繫？找不到人嗎？人家行不改名坐不更姓，無非是把中國公司給關了。所以嚴格意義上來說，失聯這個詞語是拿來騙老百姓的。”
他說，棋隆公司只是關閉了中國的辦公室，而美國辦公室一直在運作。“羅昭學以及國民技術一直知道棋隆美國的存在，也到過棋隆美國的辦公室。他們發公告前一直也沒人來聯繫棋隆美國，何來失聯之說？於是中央電視台扛著攝像機跑到我深圳的辦公室，說'人去樓空'。”
2022年5月財聯社文章這樣結尾：“蹊蹺的是，若如代所言，其'無故意侵占5億元的主觀想法'，那為何要在2017年清退國內辦公場地、遣散國內員工並一直逗留美國？其背後是否還有不為人知的隱情？”
至於“逗留美國”的真實原因和隱情，代雪峰表示是因為自己在不情願以及受到人身威脅的情況下，被捲入了錯綜複雜的長達十幾年的中美芯片大戰。
無意之中被捲入中美芯片大戰
2019年7月2日，66歲的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的工程學兼職教授、原來自台灣，後入籍美國的石怡馳被判定犯有一項共謀違反美國《國際緊急經濟權力法》和《出口管理條例》的罪行。他還被判定犯有多項郵件和電信詐騙罪，以及其他多項非法獲取信息、虛假陳述、虛假報稅等18項罪名，被判入獄63個月。
石怡馳被控從2005年起將遭管制的技術產品運往中國。檢方說，石怡馳將多個軍事級芯片在新加坡交給他在中國的聯繫人，有時則將芯片交給中國國際航空在洛杉磯的飛行員帶去中國，最終轉給中國成都的嘉石科技公司。石怡馳本人是嘉石科技的總裁，該公司在成都建了一個MMIC芯片製造廠。美國商務部在2014年將該公司列入“強制出口管制”的外國公司名單，理由是“基於其參與違反美國國家安全和外交政策利益的活動，參與非法採購商品和物件，最終用於未經授權的中國軍事用途”。
MMIC芯片可應用於導彈、雷達、電子戰等廣泛的商務與軍事用途，被視為敏感技術，未獲美國商務部批准授權不得出口，而石怡馳及其公司沒有這項授權。
根據美國聯邦調查局探員在2018年1月和2019年5月對石怡馳的刑事訴狀以及庭審記錄中，多次提到一位名叫陳亞平的中國公民，此人正是石怡馳任CEO的成都嘉石科技有限公司的實際運作人。（嘉石科技於2016年2月改名為成都海威華芯科技有限公司）
陳亞平2018年在美國被起訴（法庭公開資料）
根據庭審記錄，陳亞平的兒子Leo Chen，在2019年5月出庭指證其父陳亞平和石怡馳曾經在成都一起工作，並且自己也參與了翻譯和MMIC芯片測試等工作，並且協助石怡馳從美國向香港郵寄晶圓。由於該晶圓屬於敏感出口材料，Leo Chen在郵寄之前通常會撕去原來的標籤，偽稱是價值只有一兩百美元的彩色玻璃。
Leo Chen還在法庭上承認，他在中國的時候曾開車送父親陳亞平去“二十九所”。這個“二十九所”是指位於成都的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第二十九研究所。根據百度百科介紹，“中國電子科技集團公司第二十九研究所是我國最早建立、專業從事技術研究、裝備型號研製和生產的國家一類系統工程研究所。多年來一直承擔著國家重點工程、國家重大基礎、國家重大安全等工程任務。能夠設計開發和生產陸、海、空、天、彈等各種平台的電子信息系統裝備。”
2018年10月18日，美國加利福利亞中區聯邦地區法院對包括石怡馳、陳亞平在內的等7名被告提起訴訟。在起訴書中，陳亞平的身份是成立於2007年的“成都雷電微力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和首席技術總監。除此之外，陳亞平和石怡馳還同為成立於2010年的“成都嘉納海威科技有限責任公司”董事會成員。
根據中國企業徵信平台“企查查”介紹，成都嘉納海威科技有限責任公司為“二十九所”下屬子公司。公司定位為微系統芯片開發及集成封裝應用，為電磁空間安全、物聯網、無線通信與傳感、綠色能源等領域的高端客戶提供全系列產品研發及技術支持，為航天、航空、彈載、艦載和地面等多應用領域作出重大基礎貢獻。
該起訴書稱，約在2006到2016年間，包括石怡馳和陳亞平在內的7名被告，在未獲取必須的美國商務部許可的情況下，從美國向中國以及向成都嘉石公司非法出口物品。
訴狀指出，被起訴的7名被告以及其他同夥有在中國建立高能集成電路產業的計劃，這其中的項目之一便是建造生產服務於軍事用途的MMIC芯片工廠。石怡馳的任務是從美國獲得併且向中國出口受管制的晶圓；陳亞平的角色是統籌管理並且發放資金。
截至到本文發稿為止，受到起訴的7名被告中，包括陳亞平在內的4名中國籍被告因為人在中國而未出庭，也未審判。
這位在美國被起訴的陳亞平，和代雪峰所指控的羅昭學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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