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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濟低迷風險飆升 美國對華投資的新常態
美國商務部長吉娜·雷蒙多(Gina Raimondo)最近在訪問中國時多次表示，中國正在變得越來越不可投資。這被認為是雷蒙多四天中國之行中最直言不諱的警告之一。
在長達幾十年的時間裡，外國投資一直是中國經濟崛起的重要動力之一，是中國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然而，越來越多的跡象顯示，這一趨勢正在發生逆轉，中國已經不再是外國投資者青睞的熱土。
從上個季度外企對華直接投資下降幅度、到外商直接投資負債增幅，中國最近的幾項關鍵投資指標都下降到了自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的歷史性低點。世界銀行的數據顯示，中國去年的外國直接投資淨流入較上一年大幅下降了近一半左右，僅大約是1990年的水平。中國商務部上個月底發布的數據顯示，今年1-7月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同比又下降了9.8%。
在市場投資方面，《金融時報》的最新統計顯示，8月份外國投資者拋售中國股票的速度創下歷史新高，外國投資者拋售了價值高達120億美元的中國股票。
儘管中國在MSCI摩根士丹利新興市場指數中佔比最大，佔母指數的近31%，但全球最大的資產管理銀行之一“瑞銀資產管理(UBS)在本月初推出的新興市場開放式指數基金ETF中卻不包括中國證券，這是外國投資者在配置全球第二大經濟體投資組合時望而卻步的最新跡象。
“老實說，過去兩年裡沒有一家公司來找我說他們想在中國投資。沒有一個。”布查爾特律師事務所合夥人約翰·拉米格(John Ramig)對美國之音說。
拉米格從上世紀九十年代就開始在中國從事外企投資業務，其客戶大部分為美國和歐洲公司，然而，近來的深刻變化是他從未經歷過的。
拉米格本人也在中國投資成立了一家公司，雖然公司並不屬於高科技類型產品範圍，並不受美國對華高科技產品管制的限制，但在兩國關係急劇惡化的趨勢之下，他和他的美國合夥人幾年前還是決定出售了這家公司的大部分資產給一位中國公民。
“我現在當然不願意建議任何西方企業投資中國。我認為這太冒險了。”拉米格說，“我們可以想像到多種情況，無論是國內動盪、或是任何其他會令投資風險非常非常大的情況。”
今年4月，俄羅斯總統普京曾簽署了一項法令，將芬蘭富騰公司和德國Uniper公司的俄羅斯資產置於莫斯科的控制之下，並表示可能會扣押更多西方資產，以報復西方針對俄羅斯公司的製裁。
此外，《金融時報》不久前也曾援引沒有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提供的消息報導說，克里姆林宮在6月份秘密頒布了一項法律，允許西方資產被以低價被沒收，並正在討論更加嚴厲的措施，以完全國有化某些企業集團。
知情人士對該報透露，普京的經濟團隊希望國有化的威脅成為一種胡蘿蔔和大棒的方式，以懲罰那些沒收俄羅斯資產的西方國家，同時獎勵那些按照克里姆林宮規則行事的國家。
該報看到的機密法令賦予了俄羅斯政府以優先購買任何以“大減價”出售的西方資產的權利，以便後來能夠以高價轉手出售。
在北京設有分所的美國哈里斯—布里肯律師事務所創始人丹·哈里斯(Dan Harris)對美國之音表示，美國公司目前對在中國投資興趣不大，“他們更感興趣的是減少在那裡的業務，以避免發生俄羅斯式的情況。”
矽谷風險投資公司銀盾資本(Shield Capital, LLC)的合夥人邁克爾·布朗(Michael Brown)說：“如果我們（美中）兩國之間發生衝突，美國投資者是否能夠將資金撤出中國還不清楚。”
布朗曾任美國國防部國防創新部門(DIU)的主任。他說，鑑於兩國間巨大的地緣政治風險，銀盾資本的宗旨就是不在中國做任何投資。
布朗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你得把頭扎在沙子裡才看不到美中關係的總體趨勢。因此，這會讓人們對在中國投資更加謹慎。”
牆外動盪和機遇並存
隨著中國經濟盡顯深層疲態，彭博經濟研究公司的最新預測說，中國很可能永遠不會超越美國，從而成為世界第一大經濟體。該公司星期二稱，中國的國內生產總值要到2040年代中期才會略微超過美國，之後又屈居第二。這可謂是對投資者信心的最新衝擊。
在大批投資者避而遠之的同時，也不乏有投行看到了機會。
美國最大的投資公司之一—橋水投資(Bridgewater)在最近的一份報告中說甚至建議增持中國風險資產。報告說，中國雖然有經濟復甦勢頭放緩等等很多問題，投資者更加厭惡風險、傾向持有大量現金，“但實際上，中國當前的政策環境和目標是有利於風險資產表現的，也就是說，更加指出資金從現金轉回風險資產。”
華爾街日報星期二（9月5日）一篇題為“沒錯，有理由看多中國股票”的署名文章也從市盈率、估值差等很多方面分析說，儘管中國經濟很差、政治風險很高，但投資者仍傾向於看漲。
高盛新興市場跨資產策略主管凱撒·馬斯里(Caesar Maasry)指出，他並不認為中國“不可投資”，“我可以很有信心地說，中國是有機會的。”馬斯里上星期對美國商業新聞網CNBC說。
追踪中國公司在美國市場表現的一個重要衡量指標—納斯達克中國金龍指數股票反而看漲，從去年秋天4400點的谷底漲到了目前的7000多點，今年以來也是逆市大升三百多點（4.59%）。
中國官方上個月的統計在顯示今年1-7月使用外資金額同比下降近10%的同時也指出，新設立的外商投資企業的數量大量增加，達到28406家，高達34%。
橡樹資本是全球最大的不良資產管理公司之一，其創始人霍華德·馬克斯（Howard Marks）最近對《福布斯》雜誌說：“人們在過去一年中一直將中國描述為不適合投資的地方。我不認為它不適合投資。”馬克斯說，他會繼續在中國投資，但會謹慎一些。
中國經濟下滑對房地產市場的打擊可謂首當其衝，橡樹資本在這一危機中收購了恆大在上海的一個住宅開發項目，成為國際投資者對中國房地產開發市場的罕見介入。
中國恆大在北京開發的一處樓盤。（2022年7月28日）
美國不久前推出了針對中國投資的限令，但該限令僅涉及人工智能、量子信息和半導體及微電子三個領域。白宮科技政策辦公室(Offic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olicy, OSTP)去年公佈的《關鍵和新興技術列表更新》包含有19項對美國國家安全至關重要的技術，到目前為止，美國的“小院”禁令只涉及了這19項中的3個，在16項牆外不受禁令限制的投資中甚至包括有高超音速技術等有明顯軍事用途的技術。
眾議院美中戰略競爭特別委員會主席邁克·加拉格爾(Mike Gallagher)上星期在華盛頓郵報上撰文說，拜登總統行政命令所涵蓋範圍極為有限，只占美國對中國公司資本投資總額的17 %，而美國必須“解決剩下的83%的問題。”
儘管中國的經濟前景暗淡、地緣政治風險危機四伏，但是前白宮官員、親歷對華投資二十多年之久的拉米格說，投資仍會在“噪音”中繼續，兩國間將會有一種“新常態”，人們會逐漸適應，而隨之而來的是，“可能還會有商業投資流向中國。”
風投公司銀盾資本的布朗說，毫無疑問，中國是會有頗具吸引力的投資項目，但是“主導資本流動的最重要標準是什麼？是我們能賺多少錢嗎？還是關乎保護我們的國家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