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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美國訪問的新加坡總理李顯龍表示,俄烏戰爭破壞了國際框架和全球合作體系,也加劇了美中緊張,但是他反對將中國踢出國際體系,拒絕美中脫鉤。李顯龍說,自己並不是“北京耳語者”(Beijing Whisperer),只是不希望印太地區陷入熱戰。
李顯龍在3月26日至4月2日之間的赴美訪問,是東盟國家領導人在拜登上台後首次訪問華盛頓。
星期三(3月30日)他在美國外交關係協會(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座談會上,呼籲尋求預防印太熱戰的和平解決機制,並為堅持全球化背書、反對將中國踢出國際體系。
李顯龍說,“大多數國家如何才能團結合作,不陷入混亂、封閉經濟或無政府狀態呢?這是新加坡最大的擔憂,因為我們依靠全球化謀生……你希望拜登和習近平在最高層面進行接觸、理性計算、保持關係。也就是說,關係不要比現在惡化。但是你不知道雙方的努力是否奏效。”
拜登總統和李顯龍在周二會面後發表聯合聲明,全文沒有提及中國。美國傳統基金會亞洲項目主任沃爾特·洛曼(Walter Lohman) 告訴美國之音, “從兩國領導人的聯合聲明來看,二人好像並沒有就中國進行強硬的對話。他在記者會上有提到一點中國,更多是建設性的口吻。但是拜登政府的公共修辭通常會說要抵制中國。至少從描述方式上,(這次對中國)採取的是懷柔的方式。”
李顯龍:新加坡不會與中國隔絕
在李顯龍訪美前,一些中國媒體分析,在俄烏戰爭的敏感時刻李顯龍訪問華盛頓,對中國“不是一個好跡象”。然而李顯龍在美國的幾次發言顯示,新加坡對中國友好的官方口徑並無改變。
此前有多家投行預測,中國經濟或將面臨疫情爆發以來最大的下行壓力,無法達到5.5%的官方目標。國際金融協會(IIF) 的數據顯示, 中國在俄烏戰爭後出現了史無前例的資金外流。
李顯龍星期三堅持認為,“中國會不斷發展壯大,勢頭強大且不可阻擋,問題是如何將中國融入國際系統?你可以試圖阻撓,但是會隔離自己,並且會為這段關係埋下長期隱患。或者你可以試著和中國合作,納入國際系統,雙贏互惠,希望之後會有建設性進展。”
李顯龍還提醒,一旦和中國脫鉤,美國會承擔巨大的經濟成本。中國是美國最大的貿易夥伴之一和許多美企的製造基地。“這些鏈接一旦斷裂,美國也會受到傷害。”新加坡總理李顯龍(Lee Hsien Loong)3月30日到美國智庫外交關係協會參與會談。(視頻截圖)
李顯龍在會上面對記者提問時辯白說,自己並不是北京的耳語者(Beijing Whisperer),“新加坡是以華裔為主,多種族、多宗教的東南亞國家,擁有獨立的國家利益和優先事項。他們這樣對待我們。我們也這樣提醒他們。”
李顯龍想調停美中越發困難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莊嘉穎對美國之音表示,新加坡的經濟結構在金融、服務業和外來投資上依賴美國,同時中國是新加坡最大的貿易夥伴和出口市場,李顯龍試圖作為美中調停者可以理解,但是在當下的歷史背景中很難有所突破。
他說,“李顯龍是很希望走向國際化的領導人,但是碰到的實際情況跟當初的預期不同、和他給自己定位的歷史角色有衝突。李顯龍是希望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能持續多久就持續多久,能獲益多久就獲益多久。”
莊嘉穎還指出,“新加坡是跟著利益跑,而不是純粹的親美親中,向來希望在美中之間左右逢源。但烏克蘭戰爭後美中分歧會越來越大,利益重疊會越變越少,新加坡希望從中得利也會比較困難。”
美國的印太經濟框架(Indo-Pacific Economy Framework)強調以超越傳統貿易協定的方式加強同地區盟友的關係,目前仍未公佈更多細節。
李顯龍建議美國將該計劃制定得越實質性越好,如果缺乏自由貿易協定(FTA)的市場准入元素,起碼考慮加入數字經濟合作或者綠色經濟的成分。
“美國用印太經濟框架作為該地區的接觸手段,立足於共贏,而不僅僅是建立在戰略、安全和潛在敵意的基礎之上,而且我認為美國應考慮引導方向,防止擦槍走火。”李顯龍說。
洛曼指出,新加坡對中國的官方口徑雖然友好,但是近年來其防禦措施並沒有鬆懈,也是支持美國重返印太的重要夥伴。
“新加坡在關鍵領域也是威懾中國的一部分。他們建立海軍基地,允許美國船隻停留。美新之間有防務合作諒解備忘錄、國防戰略框架協定。最大的的不穩定力量是中國,我認為新加坡懂這一點,只是沒有說出來。”
洛曼表示,美國沒有要說服任何人和中國進行經濟切割。但是美新兩國可以攜手降低風險,在出口管控和制裁方面合作。洛曼指出,關於協助美國在印太的軍事和經濟存在,新加坡一直強烈倡導美國在印太持續發揮作用。“新加坡是非常好的伙伴,在美國需要的時候總是不會缺席。”洛曼說。
印太如何防止擦槍走火?
在國防軍事領域,李顯龍認為印太地區正在向非常危險的方向發展,比如民調顯示多數韓國人認為有必要發展核武器,日本前首相安倍晉三也在呼籲擁核,台灣考慮延長義務兵役。
“除了對烏克蘭現狀的反應之外,我們還應思考亞太地區的衝突路徑以及如何避免衝突,可以建立什麼樣的結構、流程、接觸和戰略調整來防止威懾失敗。”
他表示,與歐洲不同,印太地區沒有北約機制和明確的紅線,有的是“一個中國”政策、《台灣關係法》、三個聯合公報和戰略模糊。“我想我們都希望在台灣保持現狀——如果有任何變化,一定不能用武力或非和平的方式發生。”
李顯龍在3月28日會見美國國防部長奧斯汀時,感謝美國支持新加坡核心訓練分遣隊在美訓練,包括支持新加坡在2029年於關島設立戰鬥機訓練分遣隊。美、新兩國在2019年更新了1990年的防務合作諒解備忘錄。
新加坡國立大學政治系副教授莊嘉穎認為,烏克蘭戰爭後,新加坡對台海危機的關切有所上升,但是戰略定位和應對手段仍不明確。
“台灣海峽發生戰爭的話,美國可能會希望新加坡在後勤補給方面做出援助,新加坡的處境會很尷尬。新加坡向來就是有點打如意算盤,希望不會有矛盾升溫的問題存在。現在好像並沒有很清楚地實現考慮到下一步怎麼走,對公民也沒有交代的特別清楚。如果真的有危機,可能會先癱瘓一陣子,然後才會有明確的行動。”莊嘉穎說。
美中加緊爭奪東盟地區影響力
拜登週二宣布,將在今春晚些時候在華盛頓主辦美國與東盟國家特別峰會。
與此同時,印度尼西亞外長蕾特諾、泰國副總理兼外長敦、菲律賓外長洛欽、緬甸外長溫納貌倫將於3月31日至4月3日分別對中國進行訪問。東盟國家外長2月17日在柬埔寨首都金邊舉行非正式會議
傳統基金會的洛曼認為,東盟峰會更多是像徵性的,難以在維護印太安全方面發揮實質作用。
“象徵性也很重要,可以展示美國關心東南亞區域和東盟集體。但是東盟很難真正在印太地區緩解衝突。這裡可以談話、會見邊緣國家的領導人、發布一些支持國際法和譴責中國在南中國海挑釁的聲明。但是沒有更多的作用。澳英美三邊夥伴關係(AUKUS)和四方安全對話(QUAD)都是維持和平的必要組成部分。”
李顯龍也在回答提問時承認,東盟的凝聚性有待增強。
“我們總是在談東盟中心性。如果東盟能夠具有凝聚力、有效地主持討論、將各方聚集在一起,那麼大家就能各得其所。但這取決於東盟。這十個國家的地緣政治局勢和戰略觀點都各不相同。因此,東盟要凝聚共識、堅持主張是需要一個過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