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名被判刑的中國維權律師江天勇,獲釋至今已滿五年,卻仍被當局嚴密監控,未能真正重獲自由。江天勇最大的心願是到美國與妻子和女兒團聚,但由於被限制出境,他的願望恐怕會成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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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2019年2月獲釋以來,江天勇一直住在河南信陽父母家中。他身在美國的妻子金變玲接受美國之音專訪時表示,五年過去,江天勇仍被當局視為重點監控對象。
江天勇出獄後遭軟禁三年
金變玲回想出獄初期,江天勇受到軟禁,被幾十人24小時輪流值班跟蹤、監視。每當江天勇踏出家門都會被人貼身騷擾。為了實施監控,當局甚至在他家門外搭建了小房子。
雖然剝奪政治權利去年年初屆滿,但當局仍不放過江天勇。江天勇雖然不再遭軟禁,但他的一舉一動仍被當局完全掌握。
金變玲說:「他媽媽家的街道原來那個小房子拆了,但是小房子的位置有一個攝像頭正對著他媽媽家,出入去哪兒都可以看到,去他妹妹家的路上和他妹妹家的家門口也有攝影機。敏感的日子他出門了,他們就會打電話給他,問他要去哪裡。坐火車的時候一刷身分證,那邊就知道他去哪裡了,坐在火車上,國保會打電話問他,『老江,你去哪裡?』」
金變玲說,由於手機受到監控,江天勇的行蹤無所遁形。曾經有一次江天勇到廣州探望親戚,當局派人跟到廣州後,馬上在他親戚家旁邊裝了多個攝影機。
當局拒絕向江天勇發護照港澳通行證
2013年,金變玲同女兒移居美國後,再也無法與丈夫見上一面。由於江天勇老家河南信陽的國保早已表明,不會允許江天勇出國,金變玲勸丈夫死心,但江天勇不聽勸告。去年,他避過了國保的跟踪,到北京通州區出入境管理局辦理護照和港澳通行證,但到領證時,職員拒絕發放。除了被限制出境,江天勇也不能上京。
金變玲說:「你可以去別的地方,除了北京;還有就是限制出境,就是護照不給你辦。沒有原因。出乎我們的意料,我們本來想著三年(剝奪政治權利)到期了,希望他能辦成護照,但是後來他到出入境管理局去辦護照,辦不了嘛。所以就說,中國當局是一句話的事。他們想讓你出去,你就出去,不想讓你出去,你就出去不了。這個希望基本上都破滅了。」
在美國洛杉磯生活的金變玲從事會計工作。她說,經歷過種種變故,自己已學會面對現實,包括與丈夫可能永遠天各一方。
金變玲說,「因為孩子也大了,已經成年了。我現在50多了,相當於步入老年社會,在一起不在一起,沒有像年輕時那麼大的需求。剛開始來的時候滿懷希望,可能有點不切實際吧,滿懷希望他能過來,然後我們一家團聚,一起在美國生活,有很多計劃,一起賺錢,一起買房子,節假日可以一起出去玩。但是經過這麼長的時間,慢慢接受這個現實了,覺得那些都是比較渺茫的。」
江天勇曾參與中國多起重大維權案件,包括愛滋病感染者救助維權,陳光誠案和代理法輪功案件。2016年12月,他到湖南長沙探望「709大逮捕事件」被捕的律師,被北京市警方逮捕。2017年11月,湖南長沙市法院裁定江天勇“長期受反華勢力滲透影響,逐漸形成推翻國家現行政治制度思想”,又指控江天勇“以'維權'為幌子炒作國內熱點案件,通過肆意歪曲事實煽動他人聚集滋事”,並轉發文章說,另一維權律師謝陽羈押期間遭受酷刑,判江天勇“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罪成,判刑兩年,剝奪政治權利三年。
回望過去,金變玲說,自己的心情很矛盾。金變玲說:「其實在709(大抓捕)之前,我都想讓他過來。2014年他其實有機會過來美國,但他一直沒有過來。後來709發生之後,我也想讓他過來,但他想等到這些律師都能出來之後再過來。沒想到搞到最後,他也進去了,所以(金變玲)肯定有怨言,這是他自己選擇的,我也沒有辦法。也許他是選擇得對的,這是他的理想。那是他的命運,等於我和孩子的命運也受到影響。因為他做了這些事情,我們也回不去,我們只能在美國呆著。」金變玲透露,以往江天勇是專業的律師,出獄後他過著完全不一樣的生活。
金變玲說:「餵雞的活必須有人去乾。他也要減輕父母的一些工作吧。之前(被捕前)他是整天出差,整天跟當事人在一起,去法院、檢察院,天天就是忙著。這五年他老待在家裡頭,只是看看書,或者在網上看一些消息、資料,因為他不能像以前那樣。”
11歲兒子「危害國安」為由遭邊控
同樣被指觸犯「煽動顛覆國家政權」的另一中國維權律師王全璋對江天勇的遭遇感同身受。他向美國之音表示,自己尤其不滿的是,當局在打壓"709大抓捕"受害律師的同時,家屬也受到株連。去年,王全璋當時11歲的兒子被一家民辦學校拒絕入學,隨後更被當局限制出境。
王全璋說:「我們就是一個程度的不同而已。我在北京的家,每天有幾十個人在圍困、蹲守。只要我在北京,我去哪兒他們就跟到哪兒,時刻匯報你的行踪。我們的家樓道底下都安裝著攝影機。我和妻子李文足曾多次嘗試辦理護照都被拒絕。去年10月5日,我們的孩子辦了護照,我們也抱著僥倖的心理嘗試出境,試一試。結果還是被限制了,理由竟然是『危害國家安全』。一個11歲的孩子怎樣危害國家安全?」
對於自己和其他「709案」受害律師持續被打壓,王全璋感到難以理解。王全璋說:「不好說。我感覺,當局就是想盡辦法去報復我們。'709案'持續了那麼長時間,他們可能很惱火,想方設法讓我們知道麻煩。我們經常遭到刁難,甚至我到法院去為民事案件立案都不能成功,我們的名字被拉入所謂的黑名單。我們不但被剝奪政治權利,還被剝奪憲政訴訟權利。」
身在美國的維權律師滕彪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說,人權律師顧名思義是以法律捍衛公民權利,本質上是和體制對立的,估計中共嚴懲江天勇、王全璋等人是要讓其他法律界人士引以為戒。
滕彪說:「曾經中共有這樣的考慮:把一些異議人士送出國外,減少一些麻煩,但是它也有另一個考慮:讓這些人痛苦,讓其他人不敢去從事人權工作。中共會讓每個人看到,維權律師作為異議人士痛苦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