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四通橋高掛反中共總書記習近平標語事件引發了“外溢”效應,除了中國有更多地方模仿此類標語,海外華人社群也串連呼應。分析人士說,中共二十大後管控鬆綁之後,這類“化整為零”的抗議行動預料將會更多,這也代表中國維穩的成本將會持續增加,若又遭逢中國經濟持續下行,恐導致中共社會控制的能力最終“斷鏈”。然而,這起事件對海外人權運動來說,卻是一個很大的激勵,找到了一個新的方式來向全世界表達他們的聲音,將成為未來可能隨時“被發揮”的一個議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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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四通橋日前被高掛反習近平的標語,引發了西方媒體廣泛關注。這名抗議人士據悉為網名 “彭載舟”(本名彭立發)的北京市民,網友稱之為“四通橋勇士”。也因此,“四通橋”、“勇士”與“彭載舟”等字詞目前都變成了敏感詞彙,在中國網絡上已無法搜尋到。
招募看橋員
在四通橋抗議事件發生後,為防止類似事情再度重演,社交媒體傳出北京緊急招募“看橋員”,要求的年齡在18至45歲之間,身高168釐米以上,日薪320元人民幣。工作內容是24小時全天候看守北京市內的各種大小天橋,最少工作15天,管吃住,住帳篷,兩人一組,可以替換休息。
網上也傳出據稱在北京中國電影資料館男廁出現了“反獨裁、反核酸”、“要自由、要選票、要尊嚴”等跟四通橋事件雷同的標語。網友戲稱,在“看橋員”外,中國各地政府恐怕要另行緊急聘雇“看廁員”了。
然而,儘管“四通橋勇士”在西方媒體引起廣泛關注,海外人士也大量轉發相關信息,但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北京市民表示,絕大多數的一般老百姓其實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明顯感受到天橋上的看守人員變多了。
多數市民不知情
今年48歲的北京資深媒體人小蔡對美國之音說,四通橋事件發生後,網絡上的相關訊息都被封鎖,即使身為媒體人,他也是從好幾個朋友那兒輾轉得知,而且對方都用一些“暗示性”的詞彙來表達,他還得自己去猜想、去破解,後來經過多方詢問、想了半天,才知道四通橋事件的原委,“但我身邊絕大部分的朋友都不知情”。
在北京從事軟體信息業的51歲Allen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才恍然大悟,原來最近“看橋員”明顯變多是因為有四通橋事件發生。他說,在比較小的人行天橋上,現在至少都會有一個“看橋員”,比較大的天橋會有兩個。如果是車行的天橋,橋上面自然不會有人,但是橋下面就會坐著一到兩個人,有些跨越比較大路口的車行天橋下,甚至會有到三到四個人,“至少我每天經過的天橋上,每一座都至少會有一個所謂的看橋員。”
他說,這些看橋員多半穿著黑色的衣服,有些會穿具反光效果的黃色馬甲(指外搭背心),平時可見他們在天橋上來回巡邏,但晚上天氣比較冷,也會看到他們坐在橋頭的樓梯上,身體縮成一團滑手機。
Allen用“莫名其妙”來形容“看橋員”這項職務。他說,很多人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每一座天橋上要多出這一、兩個人,也不知道這些人要看守天橋到什麼時候,而且這些人的工資其實都是納稅人的血汗錢。雖然北京人比較冷漠,不會公開討論,但大家心裡難免疑惑:“到底我們的國家社會現在是遭遇到了什麼樣威脅的境地,為什麼要突然派這麼樣的一個人,是因為二十大的關係呢,還是因為其他一些不可言喻的事情”,只是大家不敢說出口而已。
也有網民聲稱,現在買布匹超過一米長將須實名登記,買油漆、買菜刀也要實名。
42歲在北京從事文化工作的楊小姐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也說對四通橋事件並不知情。她說,買菜刀要登記是好幾年前就已經開始的做法,“現在整個中國都是這個樣子,大家也是覺得非常的莫名其妙”,但既然政府做了這樣的規定,他們也不得不從,否則菜刀也買不了。
至於對買布的登記要求,她說,她剛好前幾天才去買床單,一張床單隨便都會超過1.8米,但她順利購得,並未被要求實名登記,所以可能不是每個地方都有如此的要求,但“看橋員”確實隨處可見。
楊小姐認為,如果真的有人想要掛布條抗議,應該就有不怕被捕的決心,那買一米長以上布條要實名的措施應該也嚇阻不了此人的意願,所以意義不大。
遍地烽火
台灣中華亞太菁英交流協會秘書長王智盛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四通橋事件顯示了中共想要用極權去封堵全社會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認為,在中國面臨的各種壓力中,人們對於動態清零政策的不滿可能是最大的一個,另外還包括人民對經濟與社會控制的不滿,但習近平在二十大政治報告裡,又強烈表示要堅定繼續動態清零,這將使得中國社會未來的不確定性會更高。
他說,這種不確定性在二十大結束之後,在社會控制逐漸放鬆的情況下,民眾到底還能忍受動態清零到什麼程度,是否會一股腦兒地爆發出來、變成一連串遍地烽火的小規模抗議,值得觀察。
他表示,在習近平的控制下,中國民眾已經很難組織成全國性的大規模抗爭活動,可是民眾這種自發性的、小型的、零星的迂迴性表達自我情緒與看法的情況,未來可能會層出不窮。
王智盛說:“這久而久之,會讓中國在社會控制上疲於奔命、不知所措,因為接下來這種化整為零的行動恐怕會更多。”
社會控制成本增加
美國人權組織“公民力量”發起人楊建利持相同看法。他在接受美國之音採訪時表示,招募“看橋員”顯示出中國一發現社會控制哪裡出了問題,就趕緊去“補漏洞”,但當越來越多人在各地廁所、校園響應“四通橋勇士”時,中國政府的社會控制成本只會越來越高。
《日經亞洲》今年8月29日發佈的統計數據顯示,2020年中國維穩開支達到2100億美元,不但10年內成長超過1倍,且高出同年軍費的7%。分析人士說,不斷攀升的維穩經費,除了顯示中國對社會控制不減反增外,也反映出中國社會日益增長的不滿情緒。
楊建利表示:“如果再加上中國的經濟發展速度越來越降低,換句話講,政府收稅的能力比以前要低了,那它投入資源去控制社會不斷增加的話,那麼這個(中國)政府控制社會的能力,可能最終就會出現一個鏈條的斷鏈。”
四通橋事件除了在中國國內一些地方起了部分“示範”作用外,也“外溢”到海外,全球有上百所高校留學生張貼寫有“不要領袖要選票”、“習近平到站下車”等模擬四通橋事件的標語做呼應。此外,美國、加拿大、英國等地的海外華人也有一些群眾聚集在中國領事館前聲援。但也有國外的“小粉紅”將校園內的支持海報撕掉。
海外聲援的意義
王智盛說,海外的串連一方面可以被理解為對中國的諷刺,因為相比在西方,只要是合法的範圍內,人們都可以自由自在的高舉布條、表達抗議,這對海外中國人或是外國人來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人們更能體會到中國社會的壓抑,以及對威權體制的厭惡。
另一方面,他說,這也相當程度的激勵了一些在海外從事中國人權、民主運動的人士,讓他們想到了新的方式,用更多元的方法向世界表達他們的訴求,這將是一個未來可以、也可能隨時“被發揮”的面向。
楊建利也說:“這個對海外的人權人士是有很大的激勵,同時也給了一個著力點,就是我們可以通過聲援呼應四通橋勇士的方式,把我們的理念在全世界進行傳播,同時我們的聲音也會傳回國內去,給國內的民眾一種支持。”
他說,四通橋孤膽英雄的壯舉雖然意義非凡,但“孤膽”二字卻也凸顯目前民主運動的悲哀狀況。一個長久難題陡然立在面前,就是在中國甚至在海外都沒有一個整體的、可持續的民主運動存在,這讓孤膽英雄的效果大打折扣。
他表示,如果有一個整體的、可持續性的民主運動存在,這些“孤勇者”行動時就會知道自己是“整體”的一部分,那麼他就會更有信心與勇氣去執行,其所產生的外溢效應也會更大。
安全至上
王智盛說,如果將四通橋事件跟中共二十大報告串起來看,就可以看出中國現在處於一個內外交迫、高度不安全的樣態,而且正是因為不安全才越需要去強調安全的重要性,這也說明了為什麼在二十大報告中,習近平提到“安全”兩個字最多,達到50次,其次是“鬥爭”的17次。跟江澤民、胡錦濤時代多半使用改革開放與和平發展之類的話語比起來,現在的習時代,安全似乎成了新的至高標的。
他說,這也顯示出,為了求取對內和對外的安全,習近平只能回頭走上管制壓縮的路線,以安全為名,通過與內鬥爭、與外鬥爭、與民鬥爭、與國鬥爭的手段,尋求從個人到黨的安全地位。
王智盛說:“所以這一系列看下來,大概可以看得出來,未來中國的這個內縮,還有它的這種自閉的情況,恐怕會更為嚴重。”
王智盛強調,這也反映出中國發展至今面臨到一個很大的困境,就是中國已經沒有發展動能,因此轉而通過社會控制來尋求穩定,並以安全作為共產黨合法性的基礎,所以看起來接下來的中國整體發展恐怕只會更停滯,甚至倒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