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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共十九大閉幕,以習近平為核心的中共政治局常委一如既往,清一色為男性,新一屆政治局也只有一位女性,許多觀察家與媒體注意到了中國女性缺乏參與政治高層的機會。從性別的視角觀察中國政治,性別比例失衡是否真的是核心問題所在?對比美國和台灣等地方,女性在政壇缺乏代表性是否是中國特有的問題?
七個男人治天下
中共新一屆政治局常委出臺,總書記習近平率領其他六位六旬以上的男士身著深色西裝一字排開。
做過校園社團並關注性少數運動、在美國威斯康辛州大學麥迪森分校就讀博士班的蘇子說,她心中出現了疑問: 這樣的一個畫面,如果是一個十幾歲的中學生看到,會有什麼感覺?蘇子告訴美國之音:“作為一個女生,可能就會覺得政治跟我沒什麼關係。”
民主體制與女性參政
呂頻從1990年代末開始在中國從事女權運動,目前在美國紐約州的一所大學讀研究生。呂頻認為女性的政治參與是個挺有意義的話題,不過,她認為,從政治結構上來看,就中國而言不應該從政治高層來談女性的政治參與議題,因為女性參政比例是在民主政治下的產物,而中國並非民主政體。
呂頻對美國之音說:“但是我覺得在中國的現在的政治形勢下,如果在黨的核心統治圈裡面看有沒有女性,來看女性的政治參與的話, 這不是一個我贊成的角度。……而且就是在既有的政治體制不變的情況下,你把女權加進去的意義是什麼?(就算)讓女性成為可以跟習近平一起工作的人,這不能解決女性的問題。”
90後的Will Chen卻覺得,即使是在中國現行體制下,女性參政也許還是有一定實際意義的。Will目前在美國讀研究生,從兩三年前因為香港雨傘運動開始注意到中國社會對女性根深蒂固的不公。她通過電郵告訴美國之音說,她過去認為討論人大代表中的女性多寡這類話題,沒有什麼實際意義,反正現在制度不民主,人大代表也只是權力操作下的產物,性別比例代表不了任何事情,也不可能真正為性別平等做出貢獻。但是, 她同時也注意到像是人大代表孫曉梅致力推動反家暴法成立,因此她正在重新思考自己的立場。
全球性問題
美國紐約大學歷史學教授柯瑞佳(Rebecca E. Karl) 長期研究現代中國、思想史以及女性和性別議題。針對中共政治局常委都是男性的現象,柯瑞佳從全球與中國的現象切入。她對美國之音說,女性人口在政治高層缺乏代表性,這是個全球共有的問題。
她說:“我認為這在每個地方都是個問題,不是中國特有的問題。全球的立法部門都有蠻糟糕的性別分佈。中國只是剛好最近開了中共十九大,所以人們把焦點放在中國上。”
柯瑞佳教授說,即使有女性進入最高政治領導層,那也不意味著就一定會有最好的政策,但是可能帶來一些不同的政策思考,就如同男性之間也存在不同的政治觀點一樣。
蘇子認為,雖然由女性擔任領導人不等於領導人會施行最好的政策,但這至少鼓勵更多的女性參政。她說:“雖然我不覺得說女性做領導人就一定會帶出性別平等或是多元性別或是女權主義這樣的政治宣導,但是作為高層領導當中,如果有女性的身影,如果很多女生從小就說我以後要當中國國家主席的話,我覺得中國的政治氛圍會不同的。”
多元的性別
談到參政的性別代表性,人們常常議論的是男性和女性之間的比例。不過,柯瑞佳教授還特別提醒說, 性別(gender)不只是男女兩性。男女兩性之外的性別,慢慢受到一些國家法律和政策承認。
性別除了“出生的時候被認定的性別”(sex assigned at birth),也包含個人對自身的“性別認同”(gender identity)。多數人覺得出生時被認定的性別能代表自己的性別,這些人稱為“順性別”(cisgender)。如果覺得自己的性別和出生被認定的性別不一樣,那麼有可能是“跨性別”(transgender),比如中國知名舞蹈家和主持人金星。也有人覺得自己不屬於任何性別,也有人認為自己屬於一種以上的性別。另外,根據自身以及受吸引物件的性別,還有“性取向”(sexual orientation)的區分,比如佔人口多數的“異性戀”(heterosexual)和佔人口少數的“同性戀”(homosexual)。在性別和性取向方面居少數的群體的權利和地位,也成為民主國家的一大政治議題。
以政治參與為例,蘇子觀察到,“順性別直男”(cisgender heterosexual male)以外的人擔任高層領導人,以全球人口比例來說,也非常地少。“順性別直男”指的就是出生時被認定的性別與自身的性別認同一致,而且性取向為異性戀的男性。
女性參政不等於性別平等
在中國的性別政治脈絡下,分析人士時常會提到毛澤東的名言“婦女能頂半邊天”以及規定男女平等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憲法。習近平在中共19大上也說要“培養選拔女幹部”。
柯瑞佳教授認為,機械規定女性參政比例並不能達到性別平等。她說,“我認為,在政治上和社會上的性別平等是指,在性別範疇內,誰占主導地位以及權力關係如何的問題成為制定和討論政策的重要部分,而且得到正視和處理,這才是所謂的性別平等。 ”
呂頻認為,從女權主義的政治角度看來,集權統治本身就是最大的男權。呂頻說,歐洲等國家的女性有20%或更高的參與比例,但是中國現在和那樣的社會結構和政治體制離得太遠,不僅參與率不同,參與的本質也不同。
對蔡英文的排斥
放眼世界各地,政府和企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非順性別直男的領導人物,歐洲不僅早就選出過女性政府首腦,還有公開身份的男女同性戀當選國家領導人。在亞洲,蔡英文當選台灣總統也是一個例子。 她是華人世界乃至亞洲第一位不是出自政治世家而通過民選成為政府最高領導人的女性。
中國媒體也曾經攻擊蔡英文的未婚女性身份,包括因為單身所以行事風格“極端化發展”或是可能和台灣其他政治人物有緋聞等論述。《環球時報》最近的一篇社評還用“花枝亂顫”來形容蔡英文今年的“雙十”演說。
女權活動人士呂頻說,由於蔡英文及其民進黨的政治立場,她作為女性和她如何成為總統的經驗在中國大陸幾乎沒法流通。
呂頻說:“這就是人們沒有辦法想像一個女性可以憑藉自己的力量而成功。但是現實也是這樣,包括希拉里走到這一步,不是前總統夫人,她都沒法走到這一步。我覺得這就是蔡英文特別可貴的地方。……就是亞洲的第一個女性和民主的勝利誕生的時候,人們都沒辦法接受,一定按照傳統的想像,來想像女人必須和男權社會有所勾兌,才能夠成功。”
蘇子感歎說:“想想蔡英文會受到這些,那你作為有類似資歷,有這樣公共生活表達的人,可能在中國的一個小縣城,你怎麼可能從政?……如果蔡英文被這樣罵的話,其他女性也可能被這樣罵。而且可能是每天被這樣說。”
柯瑞佳教授認為,連希拉里·克林頓去年在美國總統大選期間失敗都不能排除性別因素。而臺灣蔡英文勝選的例子說明,華人文化其實並不排斥民主選舉和女性從政。
她說:“台灣的例子明顯表現出華人文化完全可以支持女性成為領導人。所以在兩岸都有中華文化,(女性能否到政治高層)並非因為文化而決定的。在社會生活方面,台灣還是在很多層面由男性主導。但是在政治最高層級,台灣也有代表性的平等,或者至少他們往那個方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