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首富伊隆·馬斯克（Elon Musk）最近透露，中國政府要求他保證不將其衛星互聯網“星鏈”（Starlink）引入中國。觀察人士說，星鏈為全球衝突熱點地區提供自由網絡接入的能力讓中國當局有所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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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馬斯克承諾星鏈永不入華中國究竟怕什麼？
北京對網絡有極強控制欲
私營火箭發射龍頭太空探索技術公司SpaceX創辦人馬斯克的“星鏈”（Starlink）衛星互聯網項目最近引發不少爭議。英國《金融時報》10月7日報導說，馬斯克透露，北京要他保證不會向中國銷售星鏈。
目前並不清楚馬斯克是否答應了中國政府的這一要求。星鏈項目此前從未公開表示過有進入中國的意願。馬斯克今年早些時候應中國網信辦旗下刊物邀約發表的一篇引發爭議的文章中，對SpaceX和星鏈項目都隻字未提。
分析認為，中國政府向馬斯克提出這一要求，凸顯了當局對網絡的“控制欲”。
“它（中國政府）希望阻止任何它無法控制的網絡連接。”荷蘭萊登大學現代中國研究助理教授、斯坦福大學網絡政策中心“數字中國”（DigiChina）項目共同創辦人羅吉爾·克里默斯（Rogier Creemers）對美國之音說。
克里默斯說，出於同樣的原因，谷歌公司旗下的實驗性項目氣球互聯網“Loon”在2014年也曾經引起中國政府的警覺。
以星鏈為代表的衛星互聯網的宏偉自由構想自誕生之際，就給許多互聯網防火牆內的中國網民帶來希望。而馬斯克參與國際政局熱點的舉動，也讓許多人把星鏈視為集權當局斷網威脅下的救星。
“中國數字時代”編輯、曾在中國新浪微博擔任內容審查員的劉力朋告訴美國之音，自從星鏈問世、馬斯克開始通過SpaceX發射星鏈服務的衛星後，中國互聯網上，尤其是在微博上，許多網民都在傳這樣一種看法：“有星鏈以後就可以隨時隨地連上互聯網了，GFW（互聯網防火長城）就沒有辦法再阻止我們訪問互聯網了。”
“每次有星鏈新聞以後，這個段子又會流傳。”劉力朋說：“中國當局一定程度上信了這種段子，覺得網民就盼著這種異想天開的可以繞開GFW的方式，他們自己一定程度上信了這個段子。”
俄羅斯今年2月入侵烏克蘭後，馬斯克應烏克蘭副總理援助請求，立刻啟動星鏈在烏克蘭的服務，並在美國政府的配合下向烏克蘭運送星鏈連接的硬件終端設備。
伊朗女子阿米尼上個月在被“道德警察”拘押期間突然死亡，引發全國大規模抗議示威。當局為控制信息流動切斷網絡服務後，馬斯克在9月23日宣佈為伊朗激活星鏈衛星服務。此前，美國國務院宣佈調整針對伊朗的技術制裁，以便伊朗民眾使用數據通訊服務。
星鏈互聯網的作為，可能成為了北京的眼中釘。《金融時報》的報導說，中國方面向馬斯克明確傳達了對其在烏克蘭開啟星鏈服務部署的不滿。
加拿大創新未來中心（Center for Innovating the Future）聯合創辦人、地緣政治未來學者阿比舒爾·普拉卡什（Abishur Prakash）說：“中國政府深知SpaceX的星鏈是多麼具有變革性，以及讓其社會能夠訪問北京無法控制的另一種互聯網的能力。中國人正在密切關注太空互聯網影響實地政治和特定局勢地緣政治的能力，特別是在與烏克蘭有關的問題上。中國並不把SpaceX看作是典型的美國科技公司。他們將其視為一個真正的地緣政治參與者，同時也視為一家有時會代表美國政府行事的公司。
鄰國紛紛部署星鏈 中國卻將其視為威脅
星鏈項目計劃以超過1萬2000顆近地軌道的小型衛星形成的超大衛星群，為全球提供高速網絡服務的潛力，擺脫地面基站的束縛。截至2022年9月，近地軌道上共有2300顆正在運轉的星鏈衛星，
開通星鏈服務的地區和國家也越來越多。SpaceX公司10月11日發佈消息稱，日本成為首個啟動星鏈服務的亞洲國家。SpaceX計劃用星鏈服務來滿足日本山區和離島等地區對通信的需求。
星鏈官方網站顯示的互聯網服務覆蓋示意地圖（2022年10月13日網絡截屏）
台灣方面最近也表示，受到烏克蘭經驗的啟發，計劃推動衛星網絡。台灣數位發展部部長唐鳳9月說，計劃未來兩年為保障台灣網絡服務正常運作投資5.5億元新台幣。
唐鳳最近對美國《華盛頓郵報》表示，最快在下月開始接受申請服務供應商的申請。雖然她未點名中國威脅，但強調這一計劃是為了因應“猛烈軍事入侵”情況、自然災害或海底光纜故障等問題。
菲律賓政府也正在尋求招攬星鏈加入該國的免費上網服務計劃。菲律賓媒體報導說，預計星鏈在菲律賓的子公司將於2023年上半年內啟動服務。
星鏈的官方地圖顯示，該項目的計劃服務開通範圍包括日本、韓國、以及多個中亞國家和南亞、東南亞國家。星鏈的快速發展，引起了中國的安全擔憂和警覺。一些中國軍事評論稱，星鏈衛星相當於美軍的眼睛，能監視各個地區的動向。
中國技術期刊《現代防禦技術》今年早些時候發表研究人員的署名文章說，星鏈與美國軍方開展了密切合作，同時，SpaceX公司獨立擁有著整個產業鏈的所有權和控制權，給中國形成了隱患與挑戰。
文章建議中國需要針對星鏈採取採用軟殺傷與硬殺傷相結合的方式，使部分星鏈衛星喪失功能，破壞星座運行體系。另有分析建議，以干擾衛星電磁波頻段的方式減輕衛星的影響，是目前對抗星鏈的有效的措施。
美國電信法規專家、數字進步研究所（Digital Progress Institute）主席喬爾·塞耶（Joel L. Thayer）說，“考慮到馬斯克對干預獨裁政權國家的‘嗜好’，還有他能夠為消費者提供替代國營互聯網以外選擇的能力，我認為這也讓中國更為謹慎。”
星鏈尚不成熟 對抗集權壓迫受局限？
不過，有跡象顯示，星鏈對通訊中斷環境的網絡連接輔助有時並不穩定。
《金融時報》報導說，烏克蘭軍方人士上週透露，星鏈服務在作戰前線出現中斷，對軍事裝備的運作造成負面影響。烏克蘭軍隊使用星鏈的可移動設備，在互聯網接入被切斷的戰場上進行通信。烏克蘭官員上週表示，服務故障發生在南部和東部的反擊戰中。
該報10月12日報導說，過去幾天，一些出現故障的設備又恢復了正常工作。
與此同時，星鏈對伊朗的服務也面臨困境。《華盛頓郵報》評論指出，星鏈的正常運作的前提是目標國家的網民需要安裝接收器。但是星鏈路由器重達30磅，很難以掩人耳目的方式大批輸入伊朗境內；星鏈的天線需要安裝在相對開闊的環境內，難以躲過政府的偵察。
《華盛頓郵報》說，國際官僚體系是部署星鏈的最大障礙。國際電信聯盟必須批准試圖向一個國家發送網絡信號的衛星互聯網公司的頻譜，這通常需要得到目標國家的許可。
數字進步研究所主席塞耶說：“從其出發點看來，我認為星鏈試圖做的事情非常棒。我確實認為這是一項值得進一步研究的技術，但它還處於起步階段……已經證明，它不如星鏈自己所宣揚的那樣可靠。”
但衛星互聯網未來的輻射能力可能擺脫一國政府干預。普拉卡什說，儘管目前接入星鏈服務所需器材還相當複雜，但未來的走向將是不需外部設備、繞開政府許可的直接無線網絡服務——除星鏈之外，其競爭對手藍色起源（Blue Origin）、英國的一網公司（OneWeb）都在向這一方向邁進。他說，這正是中國政府所擔心的。
“在北京看來，這一未來的挑戰是顯而易見的，他們正在採取先發制人的行動來阻止這種情況的發生。”他說。
劉力朋：星鏈過於“硬核” 翻牆其實並不難
但對於希望擺脫網絡防火長城的中國民眾來說，星鏈並不一定是最實用的解決方案。
除了類似伊朗面臨的種種政府監管限制外，中國數字時代編輯劉力朋還對普通中國網民是否願意為“翻牆”而支付高昂的星鏈價格表示懷疑。他認為星鏈目前的功能在於解決邊遠地區和極端斷網情況下的上網需求。他指出中國網民其實有很多翻牆途徑，不必用到星鏈這樣“硬核中的硬核”技術。
“實際上用一個外國的手機卡，插上手機卡你手機就翻牆了。”他說：“因為翻牆其實很容易，用星鏈去翻牆其實是一種浪費。”
“還有一些方式，比方說專線，像（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他們上網，實際上是專線，中國有很多這樣的線路，還可以買呢。有的一些翻牆服務商，其實不是通過軟件來翻牆，其實是通過買這些專線的流量。”
他還指出，目前流行的翻牆協議包括V2Ray、 Xray、Trojan等，成本其實並不高。
“像之前的Shadowbox非常流行，但被中國識別了之後，就換成新的協議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永遠是這個樣子，貓捉老鼠的遊戲。”劉力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