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中在東南亞競爭中各自的優勢為何?

美國和菲律賓在馬尼拉舉行“肩並肩”聯合軍事演習的開幕式。(2023年4月1日)

據澳洲智庫近期一份報告,近5年來,中國整體對東南亞的影響力高於美國,且雙方差距正擴大。專家分析,中國雖是東盟最重要經貿夥伴,但若對當地施加經濟脅迫,雙邊關係恐倒退。此外,在北京持續借東南亞華文媒體進行大外宣之際,專家建議,美外交官應積極參與當地活動,宣達華府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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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在東南亞競爭中各自的優勢為何?

美國和菲律賓正在舉行歷年最大規模的年度“肩並肩”(Balikatan)聯合軍事演習,兩國軍隊週三(4月26日)在南中國海上,發射火箭彈擊沉一艘假想敵艦。對此,菲國總統小馬科斯(Ferdinand Marcos Jr)通訊辦公室發布聲明表示,希望菲國能藉由這場演習,“加強與美國合作而受益”。

在美菲加強國防合作同時,中國國防部本週一宣布,中國與新加坡最快將於本週舉行一次聯合軍演,這是兩國自2021年以來首次。種種跡象顯示,隨著美國持續深化與東盟的安全關係,中國也正試圖加強與東南亞的軍事合作與之抗衡。

然而,據澳大利亞智庫一份最新報告,美中於東盟的競爭不僅在軍事上,也在經濟、外交及文化層面上相互掣肘。

中國東盟經濟關係緊密 貿易報復是隱憂

澳大利亞智庫洛伊研究所(Lowy Institute) 4月20日發布一份名為《亞洲強權簡介:中國和美國相遇東南亞》(Asia Power Snapshot: China and the United States in Southeast Asia)的報告,基於同樣由洛伊研究所發表的2018年至2022年《亞太實力指數》(Asia Power Index)數據,為美中兩強對東盟10國的經濟關係、國防網路、外交及文化影響力等4項領域上的表現打分,每一類別滿分均為100分。

報告指出,中國2022年對東南亞整體的經濟影響力達70分,而美國只有30分,且中國與東盟所有國家的經濟關係都優於美國。其中,中美的經濟影響力在老撾的差距最大,比分為92比8。

對此,觀察人士認為,中國與東南亞經貿往來一直相當密切,中國也是東盟大多數成員最大貿易夥伴,近年更對當地投入數十億美元進行一帶一路建設,因此此項數據並不讓人意外。

越南富布賴特大學(FUV)國際關係講師阮成忠

然而,雖然雙方經濟合作持續向好,但越南富布賴特大學(FUV)國際關係講師阮成忠(Nguyen Thanh Trung)表示,2012年,中國曾與菲律賓在南中國海出現對峙事件,之後一度暫停從菲國進口香蕉;此外,澳大利亞2020年也因主張調查新冠病毒源頭,遭受北京下令暫時封殺牛肉、葡萄酒等商品。

阮成忠說,有鑑於此,中國未來不是不可能因政治問題而對東南亞部分國家採取貿易報復手段,屆時雙邊經濟關係必然將受到衝擊。

阮成忠告訴美國之音:“中國可能會使用某種經濟工具,對東南亞國家發出警告,要他們不要對中國提出抗議、或是與美國愈走愈近。如果中國做出類似的舉措,這就像他們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不僅會破壞他們在東盟的形象,經濟影響力恐也將不如以往。”

對東南亞外交影響力 中碾壓美

中國除了與東南亞的經濟關係超越美國,外交影響力上也更甚華府。洛伊研究所指出,中國在東盟10國的外交影響力達63分,美國僅有37分,且在東盟每個國家的得分都低於中國,與美中在經濟關係指數上的情況一致。

對此,新加坡智庫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ISEAS-Yusof Ishak Institute)高級研究員鍾偉倫(William Choong) 表示,中國與東盟的高層官員往來頻繁,雙邊於2021年就建立全面戰略夥伴關係,早於美國和東盟之前,且不時能在東南亞各大重要活動及社交媒體上,看到中國外交官出席、甚至發表言論,顯示北京對東南亞的外交影響力,確實相較華府更為巨大。

鍾偉倫告訴美國之音:“ 縱觀東南亞各地的中國外交官,我認為他們在許多東南亞國家中表現突出,積極參與當地活動和研討會、商業展覽。他們在各自服務的國家中試圖追求中國的國家利益。 在社交媒體上,中國外交官也比美國外交官更為活躍。”

美與東盟軍事聯繫超中 但領先幅度難擴大

不過,美國在東南亞也並非全盤皆輸。洛伊研究所指出,國防網路是美國在東南亞最強大的優勢,整體分數為72分,中國僅得28分。在東盟10國中,美國在菲律賓表現最佳,分數高達88分,中國則只獲12分。洛伊研究所表示,這反映美菲持續鞏固雙邊防禦聯盟的重要性。

印尼萬隆天主教大學(Parahyangan Catholic University)國際政治經濟學系講師伊拉萬·哈托諾(Irawan Hartono)

印尼萬隆天主教大學(Parahyangan Catholic University)國際政治經濟學系講師伊拉萬·哈托諾(Irawan Hartono)表示,由於中國在南中國海不斷進行擴張行徑,身為全球軍事強國的美國,將持續藉由其與澳大利亞和英國的三邊軍事聯盟“奧庫斯”AUKUS、以及包括美國、澳大利亞、日本和印度的非正式組織四方安全對話(Quad),在印太抗衡來自北京的海上威脅,預料與東南亞的國防合作也僅會有增無減。在美國積極與亞太盟友深化軍事聯繫的情況下,美國仍將在此項目領先中國。

然而,台灣文藻外語大學東南亞學系教授顧長永提醒,相較美國,中國與東南亞地緣位置較近,北京借地利之便擴大在當地的軍事部署並非難事,因此儘管美國目前在東南亞的國防網路項目上仍優於中國,但領先幅度很難再擴大。

顧長永告訴美國之音:“美國要增加在東南亞這邊的軍事影響力,困難度是滿高,畢竟它地緣上、武器的昂貴度、後援的補給維修等,美國這方面的確不如中國大陸來得方便。”

美在文化影響力上領先 中專攻華媒擴大外宣

美國另一項在東南亞優於中國的領域是文化影響力。根據此份報告,美國在此項目的分數為52分,略微高過中國的48分。

洛伊研究所指出,美中在這個領域上其實各具有優勢,像是美國主要透過新聞通訊社、報紙和廣播公司增強其文化影響力,而中國則與東南亞的人文交流更為密切。洛伊研究所並表示,中國對東南亞媒體的影響力也在增加,儘管這方面仍遠落後美國。

文藻外語大學的顧長永認為,美國不僅對東盟、對全球媒體也有強大的影響力,不過於此同時,中國正努力在東南亞透過華文媒體進行政治宣傳,這將進一步增強北京在當地的外宣力道。

台灣文藻外語大學東南亞學系教授顧長永

顧長永說:“由於在東南亞地區還有華文的媒體,事實上,華文的媒體的新聞、報章雜誌,幾乎是被中國大陸所掌控,從來就沒有放鬆過,它是一直在這方面加強。”

美國智庫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也曾於去年9月發布研究報告,直指近年來菲律賓、馬來西亞及印尼的華語媒體均主要傳播親北京論調的內容,而這可能在未來改變當地民眾對中國的看法。

美位居劣勢 專家:官員應更積極表態

儘管美中各有所長,不過洛伊研究所報告顯示,2018年,美中在東南亞的整體比分為48比52,但到了2022年,美中分數分別為46分及54分。也就是說,美國這五年來對東盟的影響力不僅落後給中國,且差距正在擴大。

富布賴特大學的阮成忠說,雖然美國在去年就已定位中國是“最重要的戰略競爭對手”,但目前看來,華府在東南亞缺乏全面且具體的政策,導致難以在此趕上中國。阮成忠認為,這可能是因為美國需要應對俄烏戰爭等其他區域事件、以及顧及該國內政,導致其分身乏術,然而他提醒,若美國對東南亞的政策沒有重大變化,美中在東南亞的影響力差距,可能持續擴大。

尤索夫伊薩東南亞研究院的鍾偉倫則表示,美國若希望增強在東盟的影響力,就應盡可能透過參與各項活動宣傳華府理念,或是擴大與各大社交媒體平台合作以傳達資訊,透過積極表態,縮小美中在東南亞的影響力鴻溝。

鍾偉倫說:“我認為美國外交官需要在他們派駐的國家更積極參與活動。他們需要與更多人互動、獲得更多公眾支持,他們需要參加更多工廠的動土儀式,最重要的是,他們需要在社交媒體中佔據主導地位。如果美國外交官想傳達這樣一個的訊息,即美國已為該地區帶來了實際的利益,那麼他們似乎還有一些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