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本系列報導是美國之音攜手台灣民主實驗室(Doublethink Lab)共同推出的深入調查。我們透過尖端大數據分析，揭秘中國網路行動，剖析美國大選不實資訊。轉載者請註明來自美國之音。
「美國人現在真正擔心的不是戰爭，不是槍擊，也不是什麼滿大街的吸毒流浪漢。美國現在真正最頭疼的問題是：為什麼中國沒有出現問題？」一位金髮碧眼的俄羅斯美女在短片社交平台TikTok(抖音海外版)的一則短影片中，用流利的國語這樣反問道。
「美國總統候選人為中國發聲，他說，美國應該學中國，別到處惹事。美國花8萬億美元防空，卻越防越空。中國用同樣錢搞建設，投射經濟力量，中國成世界朋友，影響力遍布全球。
發布這兩段短影片的女性自稱「艾琳娜教授」。在個人簡介中說，她說自己是俄羅斯人，生活在新加坡，而開設TikTok帳戶的目的是「為大家帶來優質的俄羅斯和中國進口產品」。 上述兩則貼文在TikTok上的點閱率分別是57萬和8.3萬。
然而，同樣的面孔也出現在另一個TikTok帳號，這次她叫Lisa。 Lisa的影片內容包括「熱烈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75週年」「德國在作死」「美國要變天了，快要破產了」這類主題。
9月17日，Lisa發布了一則視頻，詳細解釋了兩次針對共和黨候選人、美國前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暗殺企圖。影片進一步聲稱，兩黨之間日益激烈的競爭氛圍正在加劇美國的政治暴力，很可能會發生更多暴力事件，導致社會進一步分裂。
一樣的臉孔再次搖身一變，成了來自俄羅斯的葉麗娜。同樣的，她的影片稱讚中國經濟好、國家安全，人民安居樂業。
美國之音與台灣民主實驗室最近進行的聯合調查在TikTok上發現了不少類似的帳號。他們在今年7、8月開始運作，利用盜取的外國女性形象，特別是俄羅斯的女性形象，合成AI短片，透過讚揚中國、反西方吸引流量，最終達到賣貨的目的。
今年年初，美國之音發現了一些類似在抖音和小紅書這些中國社群媒體廣泛傳播的短片。他們盜用外國女性形象傳播親俄親中內容，最終目的基本上都是推銷產自中國或俄羅斯的產品。
不過，不同的是，美國之音的調查發現這些帳戶IP都在新加坡，這顯示這個靠盜用西方人肖像，隱藏在網路流量中的灰色帶貨產業鏈已經走出中國，發展到了東南亞地區。
在美國之音致電TikTok詢問此事後，TikTok關閉了所有美國之音發現的帳號。 TikTok發言人阿麗亞娜·德塞利耶(Ariane de Selliers)向美國之音表示，如果任何內容違反TikTok的規章都會被刪除，同時,TikTok不允許存在可能“誤導我們社區”的帳戶行為。
用民族主義話題吸引流量
縱觀TikTok上這類帳號的AI美女，他們都自稱為來自俄羅斯，居住在新加坡或中國，特別熱愛中國。
他們的話題也都非常類似：讚揚中國的經濟成就，稱中國成為了世界朋友；同時批評美國、日本、德國的西方國家，稱他們為世界帶來了動盪。
先前在中國社群媒體上的影片中，許多AI俄羅斯美女還稱自己非常希望「嫁給中國男性」。不過，這個話題在針對海外華人的影片中並沒有出現。
美國之音和台灣民主實驗室的聯合調查發現，這些帳號似乎是從抖音、小紅書、微信或是嗶哩嗶哩等平台轉載到TikTok上來的。不過相同的一點是，他們致力於使用AI生成的俄羅斯女性為角色，讓帳戶看起來是真實的。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Taiwan FactCheck Center)的分析師李惟平對美國之音說，這樣的轉變說明這些TikTok帳戶的目標對象與此前小紅書、抖音上針對的受眾不同。
「在我看來，這些來自新加坡的TikTok帳號針對的是海外華人，特別是年紀較長的海外華人，所以在內容上，我們沒有看到那些強調『中國男性好棒！我想嫁給中國男性的字眼。
李惟平指出，先前在抖音和小紅書等平台上的觀眾群是男性，有愛國傾向以及一些軍事背景。而TikTok上這些影片針對的是東南亞地區的觀眾，特別是有中國居住背景，有中國心態的人。這一點，也可以從這些影片諸如#新加坡#馬來西亞#海外華人等主題標籤中看出。
「這些新加坡短時品帳號針對的受眾，試想一位65歲(男性或女性)、居住在東南亞，甚至是澳大利亞、新西蘭、或是美國的中國人，他們的朋友也許常常給他們分享TikTok或是抖音的視頻，」她說。
她補充說，這些影片選擇“先用充滿民族主義的影片來吸引觀眾，之後再推銷他們的產品。”
為什麼是俄羅斯美女？
在有足夠的注意力之後，這些影片開始帶貨。
「中國永遠是俄羅斯的老大哥，」自稱為艾琳娜教授的AI美女在一個帖子中說，她話鋒一轉，「我給大家推荐一款國藥集團的氨糖軟骨素，養護關節。長期補充氨糖能夠恢復軟骨的彈性及抗壓性。
根據中國澎湃新聞的調查報道，如果使用中國人的肖像，依照相關法律需要對使用者支付費用。但是盜用西方女性的肖像，就省掉了這部分費用。
不過，也有研究人員認為，獨裁政府需要塑造人民支持的形像以使其統治合法化。其中一個策略是創造一個印象：即他們的統治和政策得到國際社會的廣泛支持。
對於這些影片來說，讓外國美女來談對中國政治制度的欽佩，談民主國家和資本主義的問題，談中國對世界的貢獻，即以外國人的身份來傳達這樣的信息，讓中國觀眾認為應當為自己的國家感到驕傲。這也符合針對受眾的愛國傾向。
另一個問題是，為什麼這些影片選擇俄羅斯美女，而不是美國美女、英國美女、或其他西方國家的美女來帶貨？
台灣事實查核中心的李惟平說，中國的男性從很早開始就俄羅斯情節，自中國經濟發展以來，就有中國男性組團前往俄羅斯相親的先例。
例如2016年《參考消息》的一則報道就說，俄羅斯傳媒與內地媒體合作，推出中俄婚姻廣告，稱“中國丈夫加俄羅斯妻子是絕配。”
「中國男子顧家，有健康生活方式，認真對待婚姻；而俄國女子則獨立、漂亮，且能給丈夫自由。」文章寫道。
「現在我們在短時品中看到的說辭跟相親團的說辭一模一樣。」李惟平指出。
另一個因素，她指說，是經濟的因素。俄羅斯的經濟成長不如中國，就婚姻市場的經濟條件來說，也會出現中國人去俄羅斯，跟一個經濟上比較弱勢地區的人通婚。
李惟平說，針對東南亞地區的影片仍以俄羅斯女性為主，有可能是因為影片創作者猜測，當外國人稱讚中國或新加坡時，觀眾會感到滿意。另外，使用這些現有的人工智慧AI形象，製作者可以更輕鬆地製作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