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南村鎮銀行暴力引發受害儲戶群起舉牌抗議之後,中國多地業主因所購期房爛尾而串聯抱團拒付房屋貸款的風潮愈演愈烈,備受矚目。有分析指出,受害業主停貸風潮和村鎮銀行暴雷暴露了政府監管的黑洞,損壞了中國銀行業的信用,加劇了系統性金融風險,並將事態擴大到了金融維穩階段。也有評論認為,這次經濟危機的連鎖反應如不及時止損,就有可能演變成中共20大前的政治危機,乃至影響總書記習近平謀求連任的佈局。
就在傳聞稱中共領導班子換屆問題被列為主要議題的北戴河非正式會議之際,中國金融業和房地產業相繼發生震驚社會並受到國際媒體關注的群體事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7月10日,河南村鎮銀行暴雷激起上千受害儲戶聚集鄭州維權抗議,遭當局出動大批白衣人強力驅散。
上週末網絡傳出的視頻顯示,西安街頭上週四出現上千名爛尾樓受害業主包圍陝西省銀保監會並與大批警察對峙的場面。這是當前在中國許多地方迅速蔓延的爛尾樓業主以公開聲明即將停止還貸方式展開的一場罕見維權活動的一部分。
6月30日,江西省景德鎮市恆大瓏庭樓盤的900多戶業主率先在網上曬出一份《強制停貸告知書》,隨後引起飽受同樣困擾的眾多爛尾樓盤業主的連鎖反應。
一時間,“停貸”、“斷供”、“爛尾樓”和“村鎮銀行暴雷”成了近期中文互聯網上的熱點話題。
評論:停貸潮或引發次貸危機及系統性金融風險
中國門戶網站網易上轉發一篇署名郭福來的文章,題目是“停貸潮會引發次貸危機?但更令人擔憂的來了,信任危機或更麻煩”。
文章說:“如果開發商不能按時交房,開發商即形成事實違約,法律應當支持購房者起訴開發商討回購房全部款項並承擔違約賠償責任。如果法律不支持購房者向開發的追償的權利,購房者也只能強制停供,因此形成貸款人與銀行之間的民事訴訟關係。銀行可以起訴貸款人要求繼續履約還款或收回抵押物(首付以外的部分產權)。無論如何,購房者對爛尾樓及時停供都是最好的方案,繼續還貸只能讓自己的損失繼續擴大,所以停貸熱潮就出現了。”
中共黨媒小報環球時報原總編輯胡錫進發文表示,“這些爛尾樓盤業主的呼聲應該被聽到,各地政府有必要採取措施促使爛尾樓盤重新活起來,這是解決問題的根本。”
他指出,“爛尾樓盤的出現如果是個別的,是房地產公司經營不善和違規挪用資金以及監管不到位的問題,如果這種事情多了,那就是經濟秩序出了問題。國家既要對市場行為的合規性加強監管,更要對系統性風險高度防範……”
胡錫進並且警告說:“河南村鎮銀行暴雷,一些爛尾樓盤暴雷,它們彼此都是孤立的。但是這種事情如果多起來,就會形成體系性風險效應,值得高度警覺。”他建議不要用普通維穩的思維對待這件事情。
在美國的獨立時評人、自媒體《王劍每日觀察》主持人7月18日在社交媒體YouTube上表示,爛尾樓業主們找到了非常好的維權方式,就是停止還貸,不用上街,不用拍照,維穩當局拿他們也沒辦法,因為開發商和銀行監管機構有錯在先。
業主、銀行存戶絕地反擊 當局、銀行讓步回應
截至發稿,迅速蔓延的停貸潮已經涉及包括北上廣深等一線城市在內的20多個省市300多個爛尾樓盤(據不完全統計),涉及資金高達上萬億元。一份網傳的各地停貸情況匯總名單顯示,河南省遭業主停貸的爛尾樓盤數目位居榜首,多達61個,其次為湖南省的32,第三是湖北省的27個,其中僅武漢市就佔了16個。
在各地爛尾樓業主聯合起來紛紛公告停貸要求開發商盡快復工兌現承諾之後,中國住房和城鄉建設部門和金融監管機構隨即開會討論如何應對,要協同銀行,支持地方政府推進 “保交樓、保民生、保穩定”工作,多家銀行相繼發佈公告作出回應。
監管機構敦促銀行“承擔社會責任”,積極參與研究填補資金缺口的計劃,以使停建爛尾的房地產項目復工,並儘早將房屋交付給購房者。
在此之前,在河南暴雷村鎮銀行儲戶抗議遭強力清場後的當天,當局連夜通告受害儲戶答應出資墊付。四家村鎮銀行凍結儲戶資金近三個月後,自7月15日起通過微小程序 “村行墊付”,結算5萬人民幣以下的小額存款給部分儲戶,其中許多人曾遭遇手機被非法賦紅碼而出行受限。
據統計,河南村鎮銀行的金融爛帳殃及約40萬儲戶,資金缺口逾400億元人民幣。
評論:顧忌20大 當局輸不起
對於中國當局在處理村鎮銀行暴雷和房地產業困境等危機時表現出的相對克制和讓步,在美國的獨立時評人、自媒體《王劍每日觀察》主持人王劍對美國之音表示,這種妥協和讓步符合北京當局近年來以最小代價解決危機的維穩模式,尤其中共高層權力將重新洗牌的20大前,先用錢擺平再說。
王劍指出,今年發生的幾件大事,從鐵鍊女事件開始到爛尾樓,當局不同程度地都作出了讓步,現在由銀保監會主導,軟硬兼施來處理停貸潮,雖然最終銀行會是最大輸家,且無法讓全部受害業主都拿到完工的房子,但可以把時間拖過去,因為中共領導層換屆的20大正在迫近,當局輸不起。
他說, 黨內各派誰也不知道哪派人馬會因為當前金融和經濟亂局吃虧。
居住在華盛頓近郊的經濟學者李恆清對美國之音也認為,近期發生的村鎮銀行暴雷抗議事件和爛尾樓業主群起抗爭行動及當局的反應都與中共20大有關。
7月16日,中國人民銀行主辦的報刊《金融時報》報導稱,在官方和房地產企業共同努力下,涉及停工風險的多個建案近期已部分正常施工或傳出複工消息。不過,該報導的真實性受到一些網民質疑和嘲諷。
李恆清指出,中共當局長期以來慣於造假欺騙世人,失信於民,早已陷入塔西陀陷阱,真話假話都無法讓人相信,如果採取蠻橫維穩行動,這場信用危機可能演變成更嚴重的政治危機。
監管漏洞與金融維穩挑戰
在美國的自媒體人、時評人王劍表示,房地產業危機和河南村鎮銀行暴雷暴露了政府監管存在巨大的漏洞,意味著整個中國金融業正在信用破產。
中共20大即將進入倒計時之際,習近平的政績和過失成為一些國際媒體和許多中文自媒體時政評論節目密切關注的話題。他的政治地位是否如官方喉舌為其連任造勢時所展示那樣穩固,也是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許多中國問題觀察人士認為,中共黨首習近平主政以來,政治上全面倒退,2018年3月悍然挾持全國人大修憲,暴露其打破國家領導人任期限制謀求長期執政野心,其政治信用已經破產,他提倡主導的“戰狼外交(也叫“亮劍”)、“一帶一路”、“雄安新區”等重要政策和項目多半淪為爛尾工程,十年下來,其好大喜功的執政風格在中文政論圈落下“志大才疏、德不配位”的差評,在網民中間被戲稱為“總加速師”。
特別是,觀察人士指出,習近平任內爆發了武漢肺炎瘟疫大流行,這位領導人不顧拖垮經濟攪亂民生的嚴重後果而頑固堅持動態清零抗疫政策,被普遍認為是為保其20大成功連任而折騰老百姓,已經釀成當前的怨聲載道、民心思變局面,而河南村鎮銀行受害儲戶的群體抗議和全國各地爛尾樓業主的強制停貸有可能觸發一場金融危機,甚至發展成衝擊政權穩定的政治危機。
評論:當局懼怕業主串聯反抗 經濟問題變政治問題
在美國流亡的政治學者、原北京八九學運領袖王丹在海外社交媒體YouTube上指出,老實的中國老百姓快要被中共當局逼到死角了,以至於這些買得起房的中產階級或中下階層民眾通過網絡串聯起來進行抗爭。
王丹指出,中共擔心的黑天鵝和灰犀牛事件頻發。他認為,中國房地產業的下滑和當前糟糕的經濟狀況,主要原因無非是動態清零和對不動產業進行監管,都是習近平折騰搞的,無愧于“總加速師”的稱號。
李恆清:失信於民問責
獨立時評人李恆清認為,中國銀行業的灰犀牛已經傷痕累累,老百姓的銀行存款都處在系統性的金融風險當中。他警告說,如果中國的經濟惡化到幾年前委內瑞拉那樣,老百姓不造反才怪呢。
7月12日,鄭州航空港區豫發白鷺源春曉三期全體業主發布停貸告知書。對於業主停貸可能造成違約失信也就是被徵信系統列入 “老賴”黑名單的問題,這份爛尾樓盤業主的《停貸告知書》寫道:“當我們的生存都是問題的時候,當我們感到絕望的時候,徵信對於我們來說,也就是一個紙老虎,一個隨時可以丟到垃圾桶的枷鎖,這是我們萬千百姓無奈的吶喊。”
李恆清表示,在正常社會,業主斷供貸款就要承擔違約失信責任,一個國家的金融業如果失去信用,就會造成銀行倒閉,同理,一個國家領導人失信於民,必然自毀前程,中共卻沒有一個改錯機制。
這位經濟學者兼時評人認為,至少他的同事們應該向這位大權獨攬但光環已經褪色的統帥問責,並敦促他遵守任期制規定按時交班。
問題是,李恆清說,這些黨內同僚及老領導有沒有這個“挽救國家、挽救黨”和開創歷史新篇章的魄力和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