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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浦江封:中國戰狼外交將再次失去南韓


美國、南韓和日本軍事指揮官2017年10月29日在夏威夷會面 (美國海軍照片)
美國、南韓和日本軍事指揮官2017年10月29日在夏威夷會面 (美國海軍照片)

編者按:這是江楓為美國之音撰寫的評論文章。這篇特約評論不代表美國之音的觀點。轉載者請註明來自美國之音或者VOA。

在國際社會關注布林肯訪華之際,中韓關係卻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緊張,一場外交戰正在兩國間展開,彷彿1895年之前朝鮮半島局勢的重演。中國不僅面臨失去南韓的外交失敗,這一失敗還可能引發如同甲午戰爭的系統性失敗。

中國上一次對朝外交失敗,始於1882年朝鮮的壬午兵變。李鴻章的親信馬建忠在兵變後出使朝鮮,主要目的是防止朝鮮與日本結盟。但是,即使他成功地綁架了親日的大院君、扶持了親華的閔妃,並有袁世凱1885年後坐鎮漢城,李鴻章努力借用英、俄、美等勢力抵禦日本,但是大清與朝鮮的傳統宗主-屬國關係卻難以克服近代國際秩序的挑戰,包括朝鮮民族主義獨立意識的上升,最終導致甲午戰爭。結果是清朝不僅丟掉了朝鮮,也丟掉了台灣,最終導致清廷的滅亡。

中國戰狼外交加速韓日美同盟

但對今天的中國人而言,包括外交官在內,大約只記得甲午戰敗的結果,卻忘記了甲午戰爭的起因,在於中國拒絕融入近代世界、堅持傳統王朝式的不對等外交模式,也就是兩種制度的衝突,傳統中國與現代化世界的衝突。然而在中國駐南韓大使邢海明身上,世界彷彿看到了清朝滿大人的復活。邢海明繼續過去幾年中國的戰狼外交模式,無視東亞地區地緣政治的巨大變化,無謂地挑起中韓糾紛,加速著韓日美同盟乃至更大範圍政治聯盟的深化,正在犯下失去南韓的大錯。

這當然不是危言聳聽。隨著烏克蘭戰爭的進程,從年初台灣問題發酵開始,中國駐南韓大使邢海明開始深度介入南韓內政,以各種驚人言論試圖影響南韓政策,特別是新近有關“賭中國輸贏”的言論,將國內領袖“東昇西降”的預言轉化為外交霸權,脅迫南韓選邊站,以至於引發南韓朝野軒然大波。在素有反事大主義傳統的南韓內部,這種沙文主義的論調只能讓人回想起一百年以前不平等的屬國歷史,對已經步入發達國家行列、以轉型民主自豪的南韓國民來說形同侮辱,更難以接受中國繼續傳統天朝大國的霸權姿態,甚至超過被日本殖民歷史的惡感。

布林肯鼓勵韓中建立成熟關係,中國不開心

最新民調南韓國民對中國好感的空前低下也證實了這一國民情緒。但更重要的,在尹錫悅政府拋棄歷史糾葛修補韓日關係、並且在韓戰同盟基礎上強化新時代韓美同盟的同時,南韓政府第一次嘗試以“實力外交”方式對待中國,爭取平等的國與國之間的關係。這一再正常不過的姿態在中國看來似乎是“冒犯天威”,卻在布林肯訪華前夕得到了鼓舞,布林肯鼓勵南韓與中國建立“成熟”的關係,其中包含的中韓外交和地緣政治的改變意涵相當豐富。

一方面,如6月16日美國密歇根號核潛艇到訪釜山港所標誌的,美國的延伸威懾已經賦予南韓空前的自信。一個此前懦弱的國家,在經歷了數十年對北方陽光政策失敗後,正在從新聯盟政治中獲得力量,在外交上也更大膽。在這意義上,北京長期在朝鮮半島政策的偽裝中立和對朝鮮發展核能力與遠程投射能力的姑息正在嚥下苦果,不僅失去以北韓核問題與美國合作的籌碼,而且事實上幫助了南韓與日本的重新武裝和向政治大國的轉型。這是中國對南韓外交的失敗之一。

另一方面,邢海明過去半年攪起的中韓外交戰相當不合時宜。首先,中國面對的是疫情後以及烏克蘭戰爭期間中國陷入前所未有的外交孤立,亟需與所謂美西方達成緩和,中國正在不情願地展開與美國的各級別對話、修補與澳大利亞的關係、維持與歐洲的交往,在這種情形下,繼續以被世人厭惡的戰狼和宗主國姿態對待南韓,無疑將一個原本可能在中美甚至中日之間扮演特殊角色的南韓完全推向對立面,促成韓美日同盟的鞏固。

中國經濟下行,難對南韓實施經濟報復

其次,在中國經濟全面下行的困難背景下,北京已經很難再使用上一次薩德危機時期使用的經濟報復手段,邢海明和中國外交部未來對南韓外交戰難以得到國務院和經濟部委的支持,否則勢必加深國際資本對中國政治的不信任,也暴露出中國戰狼外交與國務院吸引外資政策的矛盾。

最後,邢海明也面臨著難以持續的個人困境。在中國戰狼外交始作俑者秦剛業已升任外交部長後,無論是否基於修補中美關係的任務背景,他都絕對無法容忍下屬官員繼續戰狼路線而有爭寵嫌疑,儘管仍然有盧沙野、邢海明之類的官員為謀求升遷而迎合“敢於鬥爭善於鬥爭”的最高指示繼續戰狼外交。對這類不惜為個人私利而以口炮方式損害國家利益的外交官員,盧沙野調回國出任閑職或許是邢海明未來的最好結果,卻是中國外交的又一失敗。

外交失敗或導致對中國的軍事包圍

然而,這一連串外交失敗或許僅僅是開始,如同一百餘年前清朝在朝鮮半島的失敗,中國外交失敗導致的遠不止是南韓,而是與袁世凱在1894年朝鮮“東學黨運動”後朝鮮政府向清廷請求援助面臨的情形一樣,袁世凱此前在宗主國與屬國的兩難原本正是外交上的緩衝空間,當其消失之後,清日之間的戰爭就成為不可避免的事態;而今東亞局勢也面臨著幾乎相同的局面,南韓被迫選邊站所引發的中國外交緩衝的消失正在擴散到包括台灣海峽在內的整個西太平洋。如同6月16日美菲日三國在東京的安全協商所達成的,冷戰之後,西太地區對中國的軍事包圍圈正在形成。

當然,即使如此,中國週邊的地緣政治惡化,或不及百年前清朝所面臨的變局之凶險。李鴻章在那個時代尚且一方面言辭激烈、一方面策略謹慎有分寸,力保外交不至於連環敗退;他所不敵的,是朝廷保守派與義和拳力量的結合。在今天,這便是邢海明、盧沙野等外交官的戰狼外交所代表的狂熱運動。他們正以東昇西降的迷信樹立起反美、反西方的天朝模式,將整個外部世界視為敵人,並且美其名曰“極限思維”。意味著,他們丟掉的也不止是南韓,或者台灣,而是極限以上的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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