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矽谷芯片大廠美滿電子(Marvell Technology)10月27日證實，將裁撤該公司中國區的研發團隊等人員，引發業界震撼。觀察人士表示，拜登政府對華芯片制裁的效應持續發酵並擴大，將加劇中國芯片人才的短版，而且美中芯片戰開打以來，中國一路挨打，完全沒有任何砝碼可以反擊。
美滿電子(Marvell Technology，又稱邁威邇電子)是全球最大的硬盤供應商，今年第二季度營收才剛實現連續九季的增長，達15.17億美元，毛利率更一舉突破51.8%，一躍位居全球IC設計公司排行榜的第六名。
營收前景看俏之際，Marvell卻於上週四(10月27日)表示，將在中國區進行大面積的裁員。
該公司企業行銷副總基根(Stacey Keegan)傳給路透社的書面回覆指出：“在中國，我們的研發投資將聚焦在當地客戶和中國市場......此次重整中，我們多個事業部門和單位宣布調整他們的全球定位戰略，從而導致中國職務的裁汰。”
美商Marvell中國大裁員
Marvell未具體說明裁員規模，但根據微博傳出中國網媒集微網取得的公司內部文件顯示，該公司位於上海的資訊科技(IT)部門工程師團隊、部分基建團隊及其他三個設計部門將被裁撤，另外，位於成都的兩個部門也一併裁減，相當於多數的研發團隊將被裁撤。Marvell的中國員工總數一度逼近千人，位於上海的國際研發中心也曾有800多名研發人員，是繼美國總部及以色列外的第三大研發中心。
雖然總裁員人數不明，但員工透露Marvell具體補償方案為N+3，亦即，在職N年補償N月工資，外加三個月工資。對此，中國網民稱，這不算是非常優厚的裁員補償方案。
美中兩國在地緣政治和科技霸權競爭白熱化之際，Marvell是今年以來第三家在中國裁員的美國芯片大廠。美國記憶體大廠美光(Micron)於今年1月解散上海DRAM設計部門，總數超過100人，而德州儀器(Texas Instruments)也於今年5月裁撤中國微控制部門(MCU)的研發團隊，把該研發線遷往印度。
中國恐成芯片投資和人才流動禁地
對此發展勢頭，三位接受美國之音採訪的半導體產業專家都表示，美國10月12日生效的對華芯片人才制裁，禁止美國公民或持綠卡的永久居民繼續為中國的半導體廠效力，等於直接掐住中國芯片人才短缺的軟肋，將加劇未來中國本土人才養成的短版。
加拿大創新未來中心(Center for Innovating the Future)聯合創辦人、地緣政治未來學者阿比舒爾·普拉卡什(Abishur Prakash)表示，過去一個月來，拜登政府積極結盟全世界圍堵中國，讓全球芯片大廠的高管圈逐漸認知到，那個可以全球自由擴張、人才自由流動的全球化時代已經告終，尤其中國已經變成投資和人才的禁地。
阿比舒爾·普拉卡什說：“面對諸如Marvell之類的美國公司重新調整人力結構時，中國絕對會不知所措，因為中國還未達到像美國、英國，甚至以色列一樣的水準，可以培養出一樣水準的芯片人才。”
阿比舒爾·普拉卡什共出版5本著作，包括新書《世界是垂直的:科技如何重塑全球化(The World Is Vertical: How Technology Is Remaking Globalization)》。他說，外商科技廠在完全撤出中國之前，將採取“絕緣(insulation)”策略，以避免受到美中兩強地緣爭霸的拖累，因此，未來恐出現骨牌效應，有更多外資芯片大廠將步上Marvell的後塵，也開始裁撤更多中國區的員工。
外資芯片廠裁員骨牌效應恐持續發酵
阿比舒爾·普拉卡什說：“最糟的情況還在後頭，因為隨著全球化新秩序的出現，中國將被迫做出因應。美國公司正處於轉變的臨界點，未來他們將撤出中國，不再積極進軍中國。”
他說，全球半導體大廠正面臨三大難題，一是因為技術和設備都依賴美國，所以被迫選邊，站隊美國。二是太多國家都爭相與中國競爭，要成為區域芯片重鎮，包括歐盟、日本、南韓，甚至沙特等。這因此衍生第三個難題：這些還在中國運營的外資芯片廠如何維持中國業務的獲利？
阿比舒爾·普拉卡什說：“(他們)將採取雙軌策略，以達此目標(維持中國的獲利)。一軌專為中國客戶製造，另一軌則為中國以外的客戶製造。事實上，不只雙軌，未來可能是多軌，因為有太多國家(要自製芯片)，不只有中國。”
位於台北的台灣大學電機系教授林宗男也說，美國擴大對華制裁，將使得美商的中國業務量縮減，他認為，這是Marvell裁員背後的主因。
他說，中國要發展半導體，除了資金、人才外，還要有生產設備。隨著美國從芯片、技術、人才和設備等多重渠道，封殺中國，中國的國產芯片和人才之路都已一一被堵上
中國本土芯片人才養成難進階
林宗男說：“當這些高階的半導體人才，隨著中美科技戰的擴大，來源受限的時候，它(中國)高階人才(養成)是很大的一個問題。當然基礎的半導體生產人才的話，它本土可以訓練。不過，這個僅限於比較低階成熟的製造人才。”
《經濟參考報》曾引述上海科技大學資訊學院教授寇煦豐指出，最先進的芯片製程已經到了3-5納米，但中國大學教材還停留低一千倍的微米級，“存在較大的滯後現象”，且多數教授都未跟上業界的最新動態，理論和實務的差距頗大。
林宗男也說，一般而言，學校無法快速更新半導體設備，因此，只能教理論，離學生進廠上線實作仍有一大段距離。
林宗男說：“其實看學生的資質，就是說，對於初步操作的熟悉，一兩年是跑不掉的，如果技術上面需要再更精熟，甚至要進一步做到研發，那時間就要更久。”
中國雖廣設學科，來培養芯片人才，但從學科設置落地到人才供給，還需要一個過程。《經濟參考報》引述位於上海的雲岫資本董事總經理趙占祥指出，“培養一個成熟的芯片工程師需要十年時間。”
另外，雖然中國半導體業的人才缺口超過20萬，但該報導也引述上海集成電路行業協會秘書長徐偉稱，基於待遇誘因，部分高校的微電子業畢業生中，約只有30%左右的人進入芯片行業，加劇了行業人才供給的緊張局面。
位於北京的藍海資本高級合夥人李方則認為，拜登政府已經從供貨和人才兩大面向，把中國的芯片產業死死地卡住了。
李方說：“它(拜登政府)把美國公司給中國供貨的渠道給打斷了，這是一個直接的影響。間接的，對中國的人才的培養，也十分不利，因為這麼多年，美國的的芯片廠商也好、還是台灣的芯片廠商也好，在大陸建廠，其實是為大陸培養了很多人才，但這樣(擴大對華芯片製裁)一來，顯然把大陸本來源源不斷年輕的人才，同時也斷掉了。”
雖然短期悲觀，但李方認為，半導體業的華人人才眾多，中國的政治生態若能一改目前的封閉局面，堅持對外開放的基調，並與西方和平往來，將有助於中國對外挖角或人才回流中國。他認為，20-30年後，基於中國在5G、甚至6G移動芯片標准上的專利和優勢，未來或可翻身，甚至打破美國的壟斷。
美中芯片戰中國一路挨打、缺砝碼反擊
李方還引述《北京日報》報導稱，中企中科鑫通明年可望繞過荷商ASML的光刻機，建成首條光子芯片產線的量產，他說：“如果實現，美國人將控制不住大陸芯片工業......超越美國將提前。”
美中芯片戰開打多年來，普拉卡什說，中國至今未曾出手反制。他擔心，若中國走極端，宣布將遵守美國禁令的芯片廠逐出中國市場，屆時矽谷和華爾街的高管恐大敲白宮的門，遊說拜登鬆綁對華禁令。
位於上海的芯謀研究分析師顧文軍上周也在微博發文，呼籲中國“出台措施，應對美國制裁”，但遭網民反諷。有網民留言稱：“寫的毫無意義。能出台什麼措施？還能反制裁不成？”另一網民則不看好中國的能力，他寫道:“博主高估little student(小學生)的ability(能力)了。”
對此，藍海資本的李方也直言，中國缺乏反制措施。對於有人提議以“限制外資企業在中國設廠”作為反制措施，他則認為，這是個適得其反的“壞主意”，正中了美方的下懷!
李方說:“在芯片的領域，大陸沒有太多的砝碼。它跟貿易戰不一樣，(美中)貿易戰的時候，美國卡我們的關稅，就是大陸過去的商品，它會用關稅卡你，大陸也會卡美國的產品，這個是可以對等的。但是美國在芯片裡面這麼多年，它畢竟是技術非常領先。反過來，大陸是在這方面落後的，否則它也不會美國一出手就把華為卡得死死的。所以，我覺得最大問題是，我們沒有太多的反制措施，手裡沒有砝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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