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長期活躍於中國市場、被外界視為“小粉紅”的台籍網紅,在改變政治立場後,於上週五(12月6日)發佈了一部新的紀錄片,曝光他以臥底身分記錄下中共基層統戰單位如何利誘台灣網紅的具體手段。
對此,中國國台辦嚴詞抨擊,稱其為“民進黨政府發起的認知戰”。然而,台灣學者指出,國際間早已有多項研究揭露中共在網路上發動認知戰,但一直缺乏直接證據。這支紀錄片的最大價值就在於,以第一手材料直接驗證了外界對中共行為的長期質疑。
台籍小粉紅“跳反”拍片暗訪中共基層統戰人員
“中華民族萬歲”畫面中,在中國段影片分享平台“抖音”上頗具名氣的台籍部落客“閩南狼PYC”手持五星旗,聲援日前訪台引發爭議的中國學生訪問團。
影片上線後不久就獲得逾500萬次點擊、18萬人點贊,還有多則商業活動邀約;不料鏡頭一轉,為他拍攝這則“粉紅”視頻的,竟是在台灣以反共視頻出名的“油管”(YouTube)部落客“八炯”,原來這是兩人合拍“中國統戰紀錄片”的前導宣傳片。
上週五發佈在油管的《中國統戰紀錄片上集》中,本名陳柏源的“閩南狼PYC”以自己已在台灣服完兵役,要重返中國工作為由,致電暗訪旅居中國的台灣網紅,以及兩名過去曾合作的福建統戰部門人員,還原中國邀請、接待台灣網紅的過程。
紀錄片中,一名福建武夷山統戰部人在電話裡承諾,會為陳柏源組織赴當地的“網紅團”提供接待,且對於其中網絡流量較高者,還可個別提供更高的交通補貼,條件是他們返台之後“要發一些活動相關的資訊”。
另一通電話是打給一名福建《海峽導報》主管,陳伯源在紀錄片中出示通訊軟體“微信”對話紀錄,說過去合作方式,是這名主管會傳送大量新聞數據,請他寫成歌曲來“炸台灣”,亦即批判民進黨,影響台灣政治環境。
通話中,此人對陳柏源承諾,可以安排他回到中國後“按照過去原來的路繼續往下走”,還答應會協助聯繫台辦系統,為陳柏源和他帶去的朋友做更長遠的安排。
統戰紀錄片引發兩岸官員隔空辯論
紀錄片上架五天,獲得266萬次點閱,但同時也在台灣和中國掀起爭議,不僅微博上一片罵聲,中國國台辦發言人朱鳳蓮也在例行記者會做出回應。
朱鳳蓮批評,這是“民進黨自導自演、操弄認知作戰、製造綠色恐怖的又一拙劣伎倆”,同時強調“邪不壓正,清者自清”。
她說台灣網紅、自媒體分享到大陸賞美景、吃美食的故事是光明正大的,相信會有更多台灣年輕人走出民進黨當局製造的「資訊繭房」。
對此,台灣陸委會副主委梁文傑星期三在例行記者會中回應稱,中共利用網紅遂行統戰“並不是什麼新聞”,而是持續在發生的事,只是隨著網絡的發達,處理物件從過去的傳統媒體、藝人等,轉為網紅。
梁文傑說,這些事台灣方面看得很清楚,“國台辦否認是沒有用的”。
紀錄片發起人溫子渝:台籍小粉紅因該片紛遭中國網民“獵巫”
本名溫子渝的八炯在接受美國之音訪問時則指出,首當其衝的是許多身處中國,長期製作「粉紅」內容的台籍網紅,這幾天也紛紛遭到中國網民“獵巫”。
例如,在微博擁有116萬粉絲的博主“看廈門”星期三就發文稱“一定要警惕一些來我們這邊恰飯(吃飯)的台青,很多都是餵不熟的白眼狼”,文中呼籲中國人不要和台灣青年有任何金錢往來,以防回去後“翻臉不認人,甚麼都咬”。
在另一篇博文留言區,網友言論更加激烈,來自四川的“真人天命”寫道,“寧肯錯殺1000,也不要再相信台灣人”,湖北網民Hollowvampiremini則說此事“說明台灣人至少需要兩三代的清洗”;另一位四川網民NathalieMY給出的結論則是“台灣盛產騙子”。
溫子渝告訴美國之音,他先前就希望能找到願意“跳反”的台灣網紅,一起揭露中共統戰手段,直到今年8月份,陳柏源找他合作,總算能夠成行。
溫子渝說,在預計12月底播出的紀錄片第二集中,他們將會進一步披露中國統戰部門如何透過類似陳柏源這樣的“中間人”,吸引台灣小網紅、網美或視頻博主前往中國拍攝,以及如何透過合法金流管道發錢給台灣網紅等細節。
贊助旅費、幫推流量 溫子渝曝中共“養套殺”手段
除了直接贊助旅遊費之外,溫子渝分析,中共統戰部門暗助台灣網紅的手段還包括運用網軍,幫忙他們在各平台推高流量,讓這些網紅更容易接獲商演、代言機會;甚至直接贊助廠商,指定由台灣網紅代言等,都可使金流完全合法化,台灣方面無法可管。
溫子渝指出,中共享類似手法廣泛接觸台灣各類網紅,平常拍的都是吃喝玩樂,但遇到選舉等關鍵時刻,就可以讓他們製作時政類內容來帶風向;這時候為了擔心遭“降流量”,已經慣於被餵養的網紅,也難以拒絕;如此“養、套、殺”也是統戰的手段。
溫子渝說:“前面的統戰都是娛樂(內容),到後面我習慣抖音拍攝時間很短,成效很快,錢來得超快,我油管會漸漸放掉,那他今天說選舉到了,講一些柯文哲吧?或是哪一個政黨,我能不接嗎? (拒絕)就沒有流量了,我就沒有錢了,這就是養套殺。”
陳柏源:中國統戰經費按網紅名氣“定價”
陳柏源在接受美國之音訪問時坦言,過去他基於在中國生活、求學經驗,是真心相信共產黨會讓中國變更好,直到近年來遭遇好友反目、侵吞他的公司,加上今年初回台服役期間,接觸到台灣的訊息,才恍然大悟,決定拍影片說出真相。
陳柏源形容,中國大陸就像電影《楚門的世界》一樣,接收不到外界對中共的負面評價,導致很多台灣網紅進到中國之後,都會出現從眾心理,覺得中國「沒有台灣說的這麼可怕”,進而越陷越深。
但另一方面,陳柏源說,對於有能力帶團赴中的台灣“中間人”而言,就是純粹的在商言商。
陳柏源告訴美國之音:“重點是你(中間人)提交的名單,你今天帶甚麼樣類型的組織,假設網紅團不同價格,或是你帶學生團不同價格,他們有沒有包機票或是落地接待,都是有一定預算的,取決於你在台灣的身份。”
陳方隅:中共操作“網紅統戰”逾十年
在台北的東吳大學政治學系助理教授陳方隅指出,國際各智庫對於中國運用網紅進行統戰已有許多研究,例如美國科技巨頭微軟(Microsoft)也有相關的政策報告,獨缺當事人現身說法;這部中共統戰紀錄片,恰恰彌補了這塊不足之處。
陳方隅坦言,學界對於中共對台統戰的具體規模難以準確評估,但可確定的是情況確實十分嚴重,因為中共早在2014年就開始有系統地吸引、培訓網紅,甚至動用傳統媒體協作;相關規範已見諸中共官方文獻,因此可稱為陽謀,而非陰謀。
陳方隅說:“他們只是直接跟大家講說要這樣做,甚至還有成立中央廚房,要去訓練網紅,以及提供素材給網紅,他找到人就是透過各種方式把你先邀請過去,然後這個池子(領域)是很大的,非常廣泛的去邀請(統戰對象)。”
位於加拿大多倫多的YouTube時政頻道主公子沈進一步指出,中共對台統戰滲透是分不同層級、不同角度、和不同的對象發揮作用,不僅擁有非常複雜的統戰體系,還有自己的操作手冊,發交各地方政府針對旅居當地的台灣人進行統戰。
公子沈表示,中共統戰手段不外乎“給好處”,利用金錢或政策誘因,攏絡台灣網紅,核心目的,就是要影響台灣民意。
公子沈告訴美國之音:“不管他(中共)做甚麼事情、收買誰、說甚麼話,最終我們一定要記得,他有一個終極目標就是促統,要實現所謂的統一,如果是真的實現統一的話,那麼看看香港就知道,自由、民主都不復存在。”
公子沈和陳方隅都直言,由於台灣是民主社會,類似的統戰手段確實防不勝防最重要的強化民眾“媒體識讀”的能力,並正確認知中共對台實質威脅,才能避免遭到這類統戰信息操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