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7日,中國政府體育部門官員、前籃球明星姚明邀請強烈批評中國虐待新疆維吾爾人並呼籲抵制北京冬季奧運會的美國籃球明星坎特訪問中國,以便對中國有一個“全面的了解”。近來在新疆問題上中國當局一改往日的戰狼外交姿態轉而採取柔軟姿態是在中國當局在新疆進行鎮壓和迫害的受害者的證言越來越多以及中國當局內部文件大批洩露的大背景之下發生的。
坎特19日表示他願意訪問中國,只要能看到“真實的中國”,而不是被請去做“宣傳”。在當今世界,通過中國政府內部文件及其公開發表的文告研究中國的一個佼佼者是德國學者鄭國恩(Adrian Zenz)。
坎特與西方社會大眾對新疆問題的認知
美國波士頓的籃球隊凱爾特人隊中鋒坎特來自土耳其。在北京冬季奧運會即將到來之際,他反复通過社交媒體和接受西方新聞媒體採訪,為他心目中的受壓迫受迫害的維吾爾人發聲,並為此甘願捨棄豐厚的商業贊助。坎特的言行被普遍認為顯示了維吾爾人的困境以及對中國政府在新疆問題上的虛假宣傳的認知,已經在西方國家社會大眾意識中擴散。
也為受中國當局打壓的西藏人和香港人發聲的坎特19日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採訪的時候說,“我要對姚明先生說一聲感謝......我確實是想去中國親眼看看一切。我想問姚明先生,此次訪問中,我可以去勞教營看看嗎?......我不需要在中國訪問期間聽人講解。我不要宣傳。我想實際看到真正的中國,向全世界展示正在發生什麼事情。”
在姚明做出友好姿態邀請坎特訪問中國之際,觀察家們注意到,僅僅是在幾年前,中國政府發言人和中國駐多國外交官還對外展示一種毫不妥協的戰狼姿態,而那種戰狼姿態顯然是奉中共中央總書記習近平指令行事。
設在倫敦的人民法庭維吾爾法庭( The Uyghur Tribunal)早些時候公佈的中共當局的內部文件顯示,習近平在2014年發表的一次講話中說:“(要在新疆)下重手、出重拳,立足打早打小打苗頭,挖根子、拔釘子、端窩點、打團 夥、追逃犯、揪幕後,追著打、壓著打、挖著打,不給暴力恐怖分子任何喘息之機。不要怕敵對勢力說三道四,也不要怕敵對勢力抹黑新疆形象。暴力恐怖活動不打掉,天理不容!誰要說三道四、指手畫腳,都要堅決頂回去!”
北京當局在新疆問題上的改口
然而,隨著國際社會對新疆問題的關注的提升以及對中國當局大規模監禁維吾爾族人的批評的加強,隨著越來越多的中國政府內部文件洩露給外界展示了中國當局在新疆實行的迫害和鎮壓的規模和烈度,中國當局不斷修改相關的說法,從一開始堅決否認大規模監禁的存在,到後來聲稱對上百萬人實行拘留不是大規模監禁,而是大規模職業培訓,然後又聲稱培訓學員已經全部完成學業畢業,來去自由。
觀察家認為,中國前籃球明星姚明以中國籃球協會主席的官方身份邀請中國的強烈批評者、凱爾特人隊中鋒坎特訪問中國,一方面是北京當局為了在北京冬奧會之前緩和,乃至消除國際間對中國的批評,另一方面也是中國當局就新疆問題的外交姿態發生改變的一部分。
美國國務院估計有多達200萬維吾爾人和其他少數族裔的人自2017年以來被關進法外的拘留營,但中國政府反覆否認有踐踏人權的行為。但隨著大規模人權侵犯的受害者的越來越多的證言出現,以及越來越多的中國政府內部文件和以踐踏基本人權為特色的所謂維穩內部指令,其中包括來自習近平本人的指令的洩露,使中國政府的否認越來越難以維持。
鄭國恩受到北京的特別對待
德國學者鄭國恩多年來通過中國政府內部文件和中國新聞媒體的報道研究中國政府內部運作。
從北京政府為了使維吾爾人在自己的家園變成少數民族而強迫維吾爾婦女節育絕育,到以維穩和去宗教極端化的名義對維吾爾族進行大規模抓捕監禁,到新疆監獄的大規模建設,鄭國恩利用來自中國的資料取得了突出的研究成果。這種突出也得到了來自中國政府的富有中國特色的承認,這就是把他這個德國公民和民間學者列入中國政府制裁的黑名單。
先前接受維吾爾法庭委託對來中共內部的有關在新疆進行鎮壓的文件進行核實查證和分析的鄭國恩日前接受美國之音採訪,談了他本人對中國的興趣和研究中國的緣起。他說,隨著中國當局對中國國內外學者的學術研究的收緊,他著重通過來自中國政府內部的材料從事中國研究的研究方法開始變得更為普及。
鄭國恩所表達的是他的個人看法,不代表美國之音。
如何看自己得到中國給予的懲戒或榮譽
問:不管你喜歡不喜歡,中國政府把你和其他8位歐洲人列入製裁黑名單,從而使你成為當今世界最著名的中國研究者之一。你最初是怎樣開始研究中國、研究新疆的呢?
答:我開始對中國產生了興趣是因為中國變成了一個日益重要和正在崛起讓大國。我在劍橋大學攻讀人類學的時候,我對中國的民族政策和少數民族體系產生了強烈的興趣,因為中國有圖博人(即許多中國人所稱的西藏人)這樣的重要的少數民族。
我的博士學位研究的主題是少數族裔圖博人的教育和族裔框架,其中包括族裔認同和就業的糾結。隨著我對民族政策以及這些政策跟那些大的少數民族關係的系統性認識的發展,我就自然而然地能把我的認識框架應用於維吾爾族人。我在調查了解圖博人問題的時候,開始研究分析中國政府的種種文件。我由此得已把這種研究方法也轉來用於研究新疆問題。
宗教信仰與嚴肅的學術研究有何關係
問:受中共緊密控制的中國官方媒體說,你對新疆的研究有嚴重的或致命性的缺陷,因為你(作為一個有宗教信仰的人)有強烈的宗教偏見。你要如何為你的研究、為你自己辯護呢?
答:按照這種邏輯,那你就必須說任何擁有宗教信仰的人都不能進行真正的學術研究。這種說法是荒唐可笑的,這根本就算不上是一種論辯。或許他們是無神論者,他們就以為他們可以提出這種論辯。但即使是無神論者也並不是立場中立。無神論並不是一種意識形態中立。 (聲言他人有宗教信仰因此不能進行不帶偏見的研究)這種說法只是在迴避事實。
以政府內部資料研究中國的研究方法
問: 網絡百科全書維基百科有一個阿德里安·曾茲(鄭國恩)的詞條,該詞條說,“鄭國恩從未到過中國,更沒有到過新疆,他所有的研究都是來自網路資料,這點(使他)備受質疑。” 中共的報紙《環球時報》則說,“阿德里安·曾茲,德國人......2007年曾以遊客身份赴新疆活動。” 你沒有機會去中國一直被用來散佈對你的新疆研究的懷疑。
與此同時,中共政府幾十年來通過不准許去中國做研究的方式來懲罰那些做了讓中共不高興的研究的外國學者。導致很多研究者迴避有可能得罪中共的研究課題。國際間頗有一些中國問題學者抱怨說,中國實際上獲得了中國研究許多課題的否決權,從而從根本上損害了當今中國研究的學術誠信。你如何看這種抱怨?
答:中國當局是自作自受。在攻讀博士學位期間我實際上是花了很多時間在西藏地區進行田野調查研究。但如今從事中國研究的學者,研究西藏和新疆的學者,他們意識到他們對中國少數民族的研究的未來有賴於我這種研究方法。於是好幾個學者在研究我的研究方法。
這只是因為政府文件差不多就是唯一的真正資料來源了。除此之外就是採訪流亡者,如流亡的國外的圖博人、維吾爾人。但你不能在中國境內採訪這些人。因為研究者要么是不能進入中國,要么是在中國境內進行這樣的訪談會使受訪者陷入危境。
中國共產黨當然是希望限制這種敏感的社會科學研究,中共當局甚至對中國自己的學者也是這樣。先前中國的學者也做一些非常有趣的研究,我本人就閱讀和引用中國學者所做的少數民族研究著作。那些著作有些是非常有趣的。但中國當局實際上已經阻斷了所有的有意義的研究。因此從很多方面來說中國當局是自作自受。現在連新聞媒體也模仿我的研究方法,這就是研究中國政府的文件。
由於上述這種明顯的和不幸的原因,我的研究方法廣為流傳、大受歡迎。這種研究方法對中國政府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因為中國政府說了什麼不容易馬上改口或否認它自己的文件的真實性。要是有人找到了敏感的材料,中國政府就有了大問題。中國當局試圖對新疆文件洩露之事保持沉默,以免招來更多的媒體關注。但新疆政府在文件洩露之後舉行記者會,聲稱可能對我採取法律行動,理由是我進行了污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