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幾年來,中俄在軍事、政治和經濟上的合作日益密切,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京上週的會晤將這種關係更進一步。雙方簽署一系列經貿合作協議,稱兩國合作“沒有禁區”,並宣稱全球秩序的“新時代”。一些分析認為,西方擔心的以中俄為中心的專制軸心正在形成,威脅現有的自由民主國際秩序。也有觀察人士說,儘管中俄日益緊密,這種關係具有局限性。
在西方國家對北京冬奧會進行外交抵制以及對俄羅斯入侵烏克蘭感到擔憂的背景之下,中國領導人習近平與俄羅斯總統普京在北京舉行面對面會晤,以顯示兩國間“沒有止境”的友誼以及在國際事務上的相互支持。
雙方在會晤後發表一份涵蓋廣泛的聯合聲明,中國官媒新華社說,聲明“集中闡述中俄在民主觀、發展觀、安全觀、秩序觀的共同立場。”
聲明多次點名或不點名指責美國及其在歐洲和亞洲的聯盟體系,稱“國際上少數勢力繼續頑固奉行單邊主義,訴諸強權政治,干涉他國內政,損害他國正當權益,製造矛盾、分歧和對抗。”中國表示反對北約的進一步擴張,俄羅斯支持中國在台灣問題上的立場,“反對任何形式的台獨。”
克弗普茨:中俄根據自身利益來塑造世界秩序
德國墨卡託中國研究所高級研究員羅德里克·克弗普茨(Roderick Kefferpütz)對美國之音說:“這個宣言標誌著中俄關係發展為對抗西方在歐洲和亞洲影響力的共同陣線。其目的是保障兩國的地緣政治空間,並根據他們的利益來塑造世界秩序。”
《華盛頓郵報》在星期一的社評中說,中俄聯手尋求的是“為獨裁統治打造安全的世界。”社評說,這是自冷戰初期毛澤東和斯大林結盟以來,北京和莫斯科如此公開以及全面地承諾在全球事務中進行合作。
除了安全之外,兩國表示將積極推進共建“一帶一路”和歐亞經濟聯盟對接合作,並承諾在北極、太空、氣候變化、反恐、互聯網以及人工智能等方面展開合作。
在政治上,中俄兩國在聯合聲明中稱,“民主是全人類共同價值”,但“各國人民有權選擇適合本國國情的民主實踐形式和方式”,並宣稱這兩個威權國家都在按照各自的“民主傳統”實踐民主。
兩國譴責利用人權和民主向別國施壓,“反對外部勢力破壞兩國共同周邊地區安全和穩定”以及“以任何藉口干涉主權國家內政”,反對“顏色革命”,並呼籲捍衛“以聯合國為核心的國際體系和以國際法為基礎的國際秩序。”
魏茨:中俄關注的民主不是國家內部的民主
華盛頓智庫哈德遜研究所政治-軍事分析中心主任理查德· 魏茨博士(Richard Weitz)認為,中俄所謂民主指的是國際關係中的民主,即“所有國家都應當通過聯合國參與,沒有國家——即美國,比其他國家——即俄羅斯和中國更優越。……他們關注的是國際關係間各個大國之間的民主,而不是國家內部的民主。”
魏茨指出,在中俄強調的通過聯合國參與的國際體系之下,中國和俄羅斯作為具有否決權的安理會常任理事國,實際上擁有“特權地位”(privileged position)。
加拿大渥太華智庫麥克唐納-洛里埃研究所地緣政治專家巴爾坎·德夫倫博士(Balkan Devlen)對美國之音表示,中俄想要的國際秩序是地區大國來主導地區事務,“像俄羅斯和中國這樣的大國擁有自己的影響力範圍,可以命令其他國家能做和不能做什麼,然後不會在人權和民主等普世價值觀上遭到世界其他國家的反對。換句話說,就是讓世界對專制獨裁來說是安全的,在這些國家沒有媒體自由和言論自由。”
德夫倫:中俄為主的專制軸心正在形成
他認為,受到威權主義意識形態的驅使,為了維護政權穩定,以及深信西方正處於衰弱之中,一個以俄羅斯和中國為中心的專制軸心正在形成。他說,這個軸心的形成並不是因為威權國家之間想要相互扶持,而是因為他們感覺現有國際秩序對他們的政權形成威脅,想要確保一個對威權制度來說是安全的世界。
德夫倫指出:“重要的一點是,這不意味著中國或俄羅斯會願意承受巨大代價而去捍衛對方,也不意味著他們會承受高風險去幫助對方。”
哈德遜研究所的魏茨也認為,中俄之間是聯合(alignment),但並不是同盟(alliance)。他說:“他們當然在很多問題上相互合作並且有類似的觀念,但是同盟意味著一方受到攻擊,另一方給予防衛承諾,他們不會這樣做。”
雖然中俄在上週的聯合聲明中說兩國合作“沒有禁區”,但是兩國在描述雙邊關係時特地避免使用“同盟”一詞,而是稱“中俄新型國家間關係超越冷戰時期的軍事政治同盟關係模式。”
雷丁:中俄關係也可能遇冷
蘭德公司政治學家安德魯·雷丁(Andrew Radin)認為,雖然中俄兩國在他們所認為的對於維持他們的治理模式非常重要的領域合作,但是促使兩國走近的驅動力更多的是“他們對於美國和西方的共同擔憂。”
他去年撰寫的一份報告指出,雖然中俄關係目前處於積極的軌道上,但兩國關係也有可能遇冷,“如果西方國家放棄對俄羅斯的製裁,並尋求與俄羅斯持續的積極互動,這種結果是可能的。”
他對美國之音表示,中俄的聯合聲明似乎也表明雙方並不願意為了對方冒太大風險。他說,聲明中沒有很多對俄羅斯要求的具體支持,比如在烏克蘭問題上只是表示反對北約的進一步擴張,如果衝突爆發,中國是否會比以前更直接的介入,還是讓人持懷疑態度的。中國過去沒有支持俄羅斯2008年入侵格魯吉亞和2014年入侵烏克蘭,也沒有承認俄羅斯吞併克里米亞。
一些觀察人士指出,目前來看,中俄間的關係並不平等。墨卡託中國研究所的克弗普茨在提到中俄聯合聲明時說:“這不是一份平等的聲明。中國在意識形態上處於主導,在經濟和技術方面取得進展,並且獲得了俄羅斯在印太事務上的支持。”
長期應對之道
分析人士普遍認為,雖然中俄之間有潛在衝突點和分歧,兩國也許也會和冷戰時期那樣最終關係惡化,但是西方需要做好長期應對的準備。
蘭德公司的雷丁說:“鑑於目前在歐洲和印太的政策,美國想要把俄羅斯和中國分開,能做的不多。美國能做的是準備好應對中國與俄羅斯之間繼續擴大的合作。”
麥克唐納-洛里埃研究所的德夫倫認為,中俄專制軸心可能是未來十年國際關係當中的一個重要特點,西方國家應對此做好準備。
他認為,試圖分化中俄關係並非明智之舉,因為此舉將會導致向中國或俄羅斯做出讓步,削弱西方。更好的應對措施是西方民主國家之間加強合作,採取多層次和多邊戰略,比如需要在共同利益和價值觀方面有更明確的闡述與協作,並且在不同的組織更好的協調行動,善於利用不同國家在不同地區和議題上的力量和影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