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上市公司監管和會計監督機構日前相繼推出新的規定，根據這些被認為主要是針對中國公司的法規，一旦美國監管機構無法連續三年對中國公司進行有效監管後，將對中國公司做出退市的處罰。觀察人士稱，在美中關係持續緊張的大環境下，未來中國公司在美國的日子不會好過。
新提案旨在加強監管
美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The Public Company Accounting Oversight Board，PCAOB）5月13日提出一項徵求意見的新規定，以落實特朗普總統去年12月18日簽署生效的“外國公司問責法” （Holding Foreign Companies Accountable Act，HFCAA）。意見公開徵詢截止日期為2021年7月12日。
PCAOB的公告說，根據“外國公司問責法”的授權，提出一個有關如何認定“不能實施有效會計監管”的框架細則，以解決PCAOB因不能對在外國司法管轄區註冊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核查和調查，而不能有效履行監管的問題。
這個草案稱，PCAOB做出判定的主要參考因素包括，外國政府對PCAOB核查過程的干預，PCAOB無法獲得必要信息和材料，以及企業無法落實PCAOB 自己的調查方式。若上市公司違反其中一項，將會受到處罰，被摘牌退市。評論人士認為，PCAOB的新規定解決了海外當局拒絕PCAOB進行其授權監管活動所需權限的問題。
三年不“合規”就退市
另一方面，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3月24日發佈公告稱，為履行美國國會授權的“外國公司問責法”中有關資料提交和信息披露的要求，他們通過臨時最終修正案(interim final amendment)，要求在美國上市的外國發行人向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交文件，證明該公司並非由外國司法管轄地的政府實體持有或控制，並披露其年度報告，包括審計安排和政府影響力。公告還稱，如果外國發行人連續三年不能滿足PCAOB對會計師事務所檢查的要求，其證券將被摘牌。這項新規定已經在公告30後生效。
“外國公司問責法”是對“2002年薩班斯-奧克斯利法”（Sarbanes-Oxley Act of 2002）的修訂法。2001年12月2日，美國最大的能源公司“安然”突然申請破產，隨後爆發了安然和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聯合財務欺詐的醜聞。因此，美國國會制定了這個上市公司會計改革與投資者保護的法案，並成立了獨立的“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
儘管“外國公司問責法”針對所有在美上市的外國公司，但業界普遍認為，該法案尤其針對中國公司，特別是在2020年爆發瑞幸咖啡財務造假事件之後，PCAOB出台新規，根據“外國公司問責法”，杜絕或消除具有司法管轄權的海外政府以所謂國家安全為由，拒絕PCAOB核查和調查有關審計機構。
有關資料顯示，目前全球有1,727家在美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註冊的會計師事務所，其中853家在美國境外的90個司法管轄區。PCAOB每三年對40多個司法管轄區的200多家海外審計機構進行檢查。但是，在中國和香港卻辦不到。2019年PCAOB列出的241家以跨境監督權限為由拒絕接受PCAOB核查的會計師事務所，其中95%來自中國大陸和香港。
中國證監會副主席方星海4月在博鰲亞洲論壇上表示，美國上市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的訴求是完全合理的.但是，PCAOB檢查中國的會計師事務所，要符合中國的規矩，遵守中國國家安全、信息安全方面的要求。他說，中國證監會主張的是聯合檢查方式，但是PCAOB提出的監管措施，包括如果不讓PCAOB獨立檢查，就令中概股退市，或必須要披露中概股政府持股比例、董事會成員是否有共產黨員的信息等，這不是合作的態度。
監管壓力加大後如何選擇
紐約天驕基金管理公司總裁郭亞夫對接受美國之音說，面對美國監管機構越來越嚴苛的法律和規定，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受到的挑戰和壓力越來越大。若無法達到“合規”(compliance)規定時，他們未來出路面臨三種選擇。
他說：“一條路就是私有化，變成非上市的公司。第二條就是到第三國去掛牌。比如，新加坡一直在拉在美國上市的好的科技公司到新加坡去上市，並對高科技公司提供一些補貼，而且在上市費用上給予支持，或者在香港雙掛牌。第三就是最壞最次的那些公司，在美國退了市之後，仍然可以返回中國在A股上市。總而言之，好公司，籌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郭亞夫說，好的中國科技公司，無論是在美國上市，還是在香港上市，都能夠籌集到資金。當然，他們在美國上市，必須考慮今後可能面臨的風險。
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未來若不能讓美國PCAOB對其會計師事務所的公司年報進行獨立審查，可能會受到退市的懲罰。包括中芯國際、中海油、中移動和中聯通在內的17家中國公司，因為被認為與中國政府和軍方有關聯，而有可能對美國的國家安全構成危險，已經在美國股市被摘牌。目前，中國移動已經準備好在上海證交所上市，發行9.6億股股票。
維吉尼亞大學商學院教授陳朝暉認為，美國有關法規和政策的變化，是對美中關係惡化的一種反應，而不是因為中國公司欺詐或財務不透明的問題增加了。不過，他說，過去，中芯國際，中國聯通以財務審計報告涉及國家安全為由，還可以得到美國監管機構在審查方面的豁免，他們將來如果還以遵守中國法律規定，不能透露國家機密為由，恐怕就只能被迫摘牌退市。
他說：“以後會不會有，就很難說了。這完全要看中美關係的發展。現在看中美關係的發展向惡化的方向走，因此風險仍然存在，特別是技術企業、軍民兩用，跟軍工有聯繫的公司，可能受到的影響會大一點。但是，比較一般的，不涉及敏感領域的公司，不會受到大的影響，起碼短期內不會。”
在美上市中概股不減反增
在對在美上市中國公司加強審查的同時，美國國會諮詢機構美中經濟與安全審查委員會5月13日公佈的一份“在主要美國證交所上市的中國公司”的情況報告說，過去7個月，在美國股市上市的中國公司數量增加了14%，從去年10月的217家，增加到今年5月的248家，增加了31家，IPO總共籌集175億美元，是去年同期41億美元的四倍多。不過，報告警告投資人，投資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可能涉及與中國大陸法律、監管和財務環境有關的各種風險，包括缺乏透明，可變利益實體在中國的法律地位，以及國家安全等。
郭亞夫認為，在美國加大對中國公司監管的背景下，在美上市中國公司數量不減反增，主要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他說：“在中國上市很難，但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很多中國公司都符合在美國上市的資格。另外一個原因是，疫情大流行，中國的經濟沒有受太大的影響。中國上市公司的財報很亮麗，相對美國公司來說更亮麗，中國的企業還賺了不少錢。”
郭亞夫表示，美國是全球最大的資本市場，讓上市公司和投資者趨之若鶩。美國的低利率，壓低了上市公司融資的成本。此外，中國好公司比較多，全球大約40%的獨角獸公司（估值至少10億美元）是中國公司，他們希望在美國上市的意願比較強。而且，過去幾十年來的美中經貿交流，造就了一大批龐大高效的的隊伍，專門做中國公司，上市公司的生意。
陳朝暉教授表示，美國股市去年3月中旬跌至谷底後，三大指數在下半年一路反彈，不斷攀高，因此這是企業在紐交所和納斯達克上市的好時機，不僅中國公司，連美國公司上市的也在增加。他說，股市好，融資就容易，股票售價也會高。只要公司好，就能很快在美國上市。另一方面，中國公司在國內上市還是比較難，需要排隊等候審批，而且中國政府的監管也比較嚴。
未來日子可能更不好過
特朗普政府期間，尤其是後期，美中貿易戰等衍生的一系列問題，導致雙方關係更加緊張。拜登上台4個月，在對華政策上，特別是中國公司的審查和監管上，是否會承襲特朗普時期的一些政策，還是在某種程度上緩和以前強硬的政策？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未來的日子是不是更不好過？對於這個問題，郭亞夫總裁說，展望未來，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的日子不會好過。
郭亞夫說，中國公司股票的表現很糟糕。迄今為止，中概互聯網指數KWEB已經從最高點跌落36%，比去年疫情期間下跌的程度更嚴重。中概股持續疲軟下滑，主要是拜登政府承襲特朗普政府的做法，對中國公司的審計，透明度等方面繼續施壓。另外，中國政府也採取反壟斷舉措，對阿里巴巴等龍頭公司實施天價罰款。因此，在全球兩大經濟體接連出手的情況下，中國上市公司的日子肯定不好過。郭亞夫預計，拜登的對華政策是否會繼續沿襲特朗普制定的藍圖走下去，可能要等到美國明年中期選舉之後才會明朗。
陳朝暉教授預計，未來美國對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的監管會更加嚴格，對敏感領域以及企業的兼併和收購的規定也會更多：“在美上市的中國公司的日子肯定是不容易的。只要是中美關係繼續惡化下去，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特別是對那些大的企業，跟中國政府有關聯的企業，要做好退市的準備。”
